天邊漸漸出現一絲微亮,接著黑暗很快與白晝交替,天空明淨的藍與海水深邃的藍遙遙相望。
可是它們之中的任何一種都不像司徒空的那雙眼睛。
團在沙灘上的上官七戒看著退去的潮水發呆,反複著如斯的雜念,等到太陽的光芒灑在他身上,他才起身到林子裡去覓食。
很幸運,這座島雖然人跡罕至,自然資源卻並不荒蕪。樹林裡有不少能叫出名字的水果,上官七戒用小刀擱下一些長在地上的瓜,抱了滿懷回到司徒空身邊。
“這點東西應該夠我們十天半個月內不會餓死。”
身為特種兵,經曆過的惡劣環境遠勝於現在,所以他的心情比較悠哉,對於眼前的狀況滿不在乎。不過他也知道,司徒空挨不了多久。
司徒空靠著一塊大石頭休息了一晚上,海風已經把他的頭發全吹散了下來,恢複成自然的造型,微微蓋住眼睛。
他的眼睛裡有一點霧氣,但不是那種濕潤奪魂的感覺,而是因為一夜勉強睜著眼才形成了眼底凝聚著水汽的效果。
上官七戒看看他左臂上印出血花的繃帶,想想應該是很痛的。
會比他一年前的那時候痛嗎?
冷冷淡淡地撇開眼,自顧自坐到了一邊:“我摘了些水分比較多的,我們現在最需要補充水。不管怎樣你都不許給我死!”
“因為我死了,你會受到處分?”
“沒錯。”
司徒空歎了口氣,看了一眼沙地上那些顏色泛青的瓜,再看著上官七戒。
“乾嘛,怕我拿有毒的瓜害你?”
“我一隻手剝不開瓜皮。”
上官七戒臉上抽了抽,心裡一邊暗自咬牙切齒想殺人,一邊幫他去皮切塊。
“你是不是經常遇到這種狀況?”司徒空的眼睛幾乎是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滿臉掛著不耐煩的惡劣表情的少年:“看你做這些事很熟門熟路。”
“雖然我亂七八糟,沒計劃沒規律,”上官七戒粗狠地用小刀戳了塊瓜果,“但是野外生存的經驗一定比你豐富。你……還在擔心我會挑些毒瓜來害你?”
“不。……”被強塞下一塊東西,司徒空無奈咀嚼完後,才有機會開口,“為什麼總是曲解我的意思?”
“我曲解你的意思?”
“算了。”他疲憊地閉上眼,“我是想說,你辛苦了。”
上官七戒皺了下眉頭,對於這種不清不楚的態度越發惱火,但是又懶得發泄。
就在他彆過頭去的時候,聽見司徒空那兒發出了幾聲粗沉的呼吸聲,轉頭看去,司徒空捏著左膀,額頭上直冒冷汗。
上官七戒擰了下眉頭,爬過去摁住司徒空的左肩,把繃帶拆除了一看,冷冷道:“你這條手臂不能要了,必須砍掉。”
因為傷口泡過海水,加上裡麵海綿吸水的關係,時間一長,筋肉與骨骼都在海水的鹽分下開始潰爛了,不立即切斷壞死的神經,傷口惡化會更嚴重!
所以上官七戒沒有讓司徒空考慮太久,馬上把插在沙地上的小刀拔出來握在手裡。
不過他卻沒有立即下手。
在那一瞬間,他想了很多。
想起過去征戰沙場浴血殺敵,無數次地將敵人砍得鮮血淋漓。
想起曾經,麵前的這個男人讓他那麼痛過……
“我現在要把你的手臂砍下來,這樣才能保住你的上肢和肩膀。”他不由自主地重複了一遍。
“嗯……你砍吧。”司徒空的反應很淡然。
“你完全不在乎自己會少一隻手嗎?”
“事後裝了生化義肢,不會有什麼影響。”
“哼!”
他捏住司徒空壞死的臂膀,握著刀的手卻懸停在半空,又猶豫了。
“喂,我問你。”
“想問什麼?”
上官七戒眯了眯眼,“為什麼衝出來?”
“嗯?”
“我問你為什麼衝出來擋在我前麵,你知道你那麼做是多此一舉嗎?”
“也許吧……因為不想那一刀砍在你身上,所以不自覺的……難道我的想法有錯?”
“你太自以為是。”
上官七戒甩掉刀,往海邊踱去。
司徒空半睜開眼,少年與海疊在一起的畫麵在他的視線裡已經相當模糊……
那個背影,孤獨冷傲。
浪漸漸大了。
海平線的那一端慢慢冒出了許多密密麻麻的點,很快就變成了一架架高速戰鬥機,遮天蔽日地從上空掠過,然後才能聽見震耳欲聾的轟轟聲。
上官七戒一陣驚喜,簡直想跑回司徒空身邊,激動地抓住他的臂膀高呼。
那些是本國的戰鬥部隊,他們有救了!
不,確切地說,他終於可以和討厭的家夥告彆了!
不久之後,醫療直升機緩緩降落在島上,司徒空被搬上擔架,然後消失在直升機艙門裡。
上官七戒呆呆望了很久才收回視線,轉向麵前的西醫生,躊躇片刻,說:“請想辦法保住他的手。”
西念明壓了壓頭頂上的帽子,凝重地看了看他:“我儘力吧。”
由於上官七戒乘坐的是另一架直升機,而且目的地不同,他沒有機會再和司徒空說上話,路途中大部分時間基本上都在睡覺。
回到基地後,雷亞斯上校隻讓他好好休息,對於北國之行一字未提,風平浪靜得令他納悶。
大夥也不會過問此次任務的內容,軍隊裡機密意識始終放第一位。
於是在一如既往的日子裡,他過得渾渾噩噩,訓練的時候因為開小差被教官罵,吃飯的時候笨拙地摔下椅子去。君文乙軒問他是不是病了,他搖搖頭,回房悶被窩裡,對八卦雜誌也提不起興趣了。
近來兵營裡最常聊起的話題就是本國對北源國發動的戰爭,戰事從雙子月打到北源的邊城,連戰連捷,士氣大增。
上官七戒對於這個沒有其他人那麼亢奮,心裡麵反而有一點懊惱,司徒空白費力氣了。
有一次在食堂跟人打牌時,電視上正在重播新年時的跨年度歌會,JESEN從十五歲出道後,每年都是歌會的重頭。
那次尷尬的分手以後,他就沒有再聽過JESEN的歌,時隔一年,從電視上看到,就好像是看著一個陌生的,隻是過去崇拜過的明星而已。
電視上的她穿著一身閃著珠光的高叉旗袍,鮮豔的如同一團火,領口和袖口都有羽毛點綴,金色的頭發盤了起來,高雅端莊。
曲調寧靜的一首歌被她低冷華麗的嗓音賦予了淡淡的悲傷感,特彆是她用慣有的帶著輕微沙啞的尾音和換氣來演繹曲子的高音部分。
那種調子誰也學不來,那種天籟之聲讓全世界都迷上了她。
忽然鏡頭一切,司徒空的側影出現在屏幕上,幽暗的四周,有一束強光打在他的頭頂,他坐在白色的三角鋼琴前,麵容平靜而沉醉地彈奏……
上官七戒看得視線轉移不開。
從來不知道,原來那人會彈鋼琴。
修長有力的手指,柔韌靈活地敲擊在黑白的鋼琴鍵上。
可是,他的手……
“大家快到操場上去!去看冰山大美人和狂大人較量的經典一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