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喀嚓……
……咻……咯當……
從東方司令部的一角、羅伊的個人辦公室裡,不斷傳出這樣的聲音。
「……馬斯坦大佐,針對貴單位提供的有關前幾日發生的恐怖事件的報告,我們有幾個地方想詢問一下你的意見,請儘快與我們聯絡……」
喀嚓、喀嚓喀嚓喀嚓……咻……咯當……
「……馬斯坦大佐,聽說你在對管轄範圍外的綁架事件進行調查,為了確實地了解你的想法,請務必在近日內與我會麵……」
喀嚓、喀嚓喀嚓喀嚓……咻……咯當……
「……附注:□□的事情還沒了結嗎?請在這件事情影響你的晉升之前給我想辦法解決它……」
喀嚓、喀嚓喀嚓喀嚓……咻……咯當……
令我煩躁的聲音持續了好一會,終於被敲門聲打斷了。
「進來。」
「打擾了。」
哈勃克的臉從門後冒出來。
「……你在乾甚麼?」
看著滿屋子的紙飛機,哈勃克開口詢問坐在辦公桌前的羅伊。
「在讀上層寄來的雪花般的鼓勵信啊。」
羅伊隨手從一迭紙裡抽出一張,讀了起來:「……致大佐:說歸說,做歸做,請不要老是紙上談兵,你也做出點成績來吧!期待你的新消息……」
然後羅伊把讀完的紙折成紙飛機,瞄了瞄對麵的牆,「嘎」地一聲扔了出去。
看著紙飛機「喀嚓」一聲掉在地上,哈勃克又轉向羅伊。
「走進死胡同了嗎?」
「已經走投無路了!」
羅伊惱火地說。
甚至犧牲了休息時間,進行滴水不漏的地毯式搜查,但是到現在為止連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找到,更不要說逮捕犯人了。
雖然和其它的支部一起行動、相互交換信息,但是在恐怖事件連續在各地發生之後,認為這些隻不過是激進團體模仿最初的□□、采用炸彈襲擊的看法漸漸成為了輿論的主流。
但是羅伊從在貨場得到的情報以及蓋爾的情況來看,他並不認為事情有這麼簡單,所以他一直朝向這個方向追查。但是目的還沒有任何線索能顯示出兩起事件有甚麼聯係,所以羅伊至今還沒能理出甚麼頭緒來。
就這樣,民間寄來的投訴信和高層送來的挖苦信堆滿了他的桌子。
哈勃克撿起掉在他腳邊的一隻紙飛機,打開一看,上麵寫著:「軍方的預算是有限的。要支付被破壞的城鎮修理費用、以及派遣人員的薪金以及各支部運作的費用,到最後為了平衡收支,能否繼續工作都是個問題……」
「那麼,你扔了這麼多紙飛機,有甚麼收獲嗎?」
「……地位越高,飛得越遠。」
「原來如此。」
聽他這麼說,好像送信人的地位不同,紙飛機的飛行距離也會有所變化。掉落到地麵上的紙飛機,從羅伊的辦公桌前到一直到對麵的牆角都有。
「那麼如果把大佐寫的公文折成紙飛機的話,大概會飛到這一帶吧。」
哈勃克指著房間正中略微靠牆的地方,然後又轉身指著羅伊的桌前。
「而我的呢,應該是在這附近吧。」
「不,你這個人性格扭曲,飛機肯定不會直著往前飛,我看最多隻到這裡。」
羅伊掉著桌子側麵,然後搖了搖頭,似乎想要結束這場毫無意義的對話。
「那麼,關於日前的那個恐怖組織,查到了甚麼嗎?」
「我們查過你說的那些激進組織的標誌,雖然曾經非常活躍,但是現在已經全部解散了,應該沒有能力再進行這種大規模的恐怖活動了。」
哈勃克把手上的文件交給羅伊。
「或許正如大佐所言,在這些團體背後真的有個幕後黑手,向他們提供活動資金,命令他們不得傷人……但是高層認為這隻是眾多團體偶然連續犯下罪行而已,再加上之後出現的蓋爾,就想向大眾公布說他是主謀……」
上麵的人已經等得不耐煩了吧。或許他們考慮要不要認定幾個嫌犯,全部抓起來了事。
但是從□□至今犯案都計劃周詳,滴水不漏這點來看,羅伊不認為事情會這麼容易了結。
「上麵的人會采取這種做法,是想讓事情暫時告一段落,緩和一下市民和軍隊間的矛盾,不要讓大眾認為軍隊太無能。」
看見羅伊皺起眉頭,哈勃克問道:「上校你不能認同這種做法吧?」
「當然。製造了這麼多次恐怖襲擊,但是沒有任何平民傷亡,而且每次都是在案發時間極短的時間裡發布犯罪預告。就算想模仿,要做到一模一樣還是很困難的。所以,我不認為這是個彆團體單獨所為。」
「那麼蓋爾呢?」
「我認為主謀不是他。他和我們對峙的時候,那家夥推倒了貨櫃車廂,若不是我們及時躲開,就死定了。他們不是一直避免讓一般人受傷嗎?但是那家夥不止針對穿著軍服的我,連和我在一起的愛德華也成了他攻擊的目標。能夠做出精密的行動計劃,能夠考慮到一般人深層的微妙心理的人,會這麼簡單就推翻一直以來的方針嗎?……所以主謀應該另有其人。」
羅伊拿起桌上的筆,「篤、篤」地敲打攤在桌上的文件。
「聚集了大量蠻不講理的激進份子……用金錢讓他們乖乖聽話……製定好各地的恐怖活動,誰願意執行就把錢給誰……而其它激進團體的殘黨知道後,也會飛撲過去……」
羅伊下意識地用筆敲打桌麵,慎重地斟酌言辭來概括自己的想法。
「如此一來,就需要相當多的資金,所以他便進行綁架勒索,將贖金作為報酬交給襲擊成功的組織……因為錢全被分散到各個組織裡,所以想要追查也相當困難……」
「綁架和恐怖襲擊,這兩件你最在意的事情,看來是大有關聯啊。」
「但是他們的目的何在?每一次犯案都計劃周詳,恰到好處。事先進行詳細調查,在犯案前三十分鐘發出預告,在軍方趕到現場前布置好一切。而且似乎連逃跑的路線也查得一清二楚,一轉眼就消失無蹤,連個影子都看不到。而市民們知道恐怖襲擊不會針對平民,傷及無辜,於是也不會對他們的行為感到氣憤,反而會對接到犯罪預告仍抓不到犯人的軍方產生不滿,認為軍方無能,因而不願協助軍方的行動。結果令情報收集難上加難,搜查也是舉步為艱,陷入泥濁之中……為什麼他們要這麼做?如果他們的目的是想揭露軍方的短處,炫耀自己的力量的話,那麼在第一次的事件之後大可堂而皇之地報出自己的大名。但是他們一直隱藏自己的行蹤,在發動下一次襲擊之前銷聲匿跡……為什麼?」
哈勃克一直專心地聽著羅伊的話。他張開口想說些甚麼,但是想想覺得自己的推理行不通,攤開雙手聳了聳肩。
「……不明白啊。」
羅伊也沒有期待哈勃克馬上就給他答案,所以並沒有責備他這樣回答。他扔下原本握在手裡的筆,雙肘支在桌上,煩躁地撥弄著額前的頭發。
「……因為始終都想不明白犯人的動機,我也很焦急,一直查不出個所以然來,也許是我的想法有誤也說不定。也許他們隻是為了引起騷動,起哄而已……但是不管怎麼說,他們確實是在嘲笑軍方的無能吧。」
羅伊露出一些自嘲的笑容。
「……還是不要想太多比較好……對了,我們偶爾也說點明亮的話題,換換心情吧。」
哈勃克刻意用開朗的聲音說道。
「忘掉那些煩惱的事,說些讓人忍俊不禁的話題吧。」
羅伊明白他這樣故做開朗,是想鼓勵工作毫無進展的自己,所以也欣然接受了。
「也對……能讓人開懷大笑的話題也是必要的。那麼無聊的話題就到此為止吧,有甚麼有趣的事情嗎?」
雖說把用「無聊的話題」形容工作這一點還有待商榷,但是想到被稱為「東方司令部最我行我素的男人」的哈勃克,竟會也會這麼為他人著想,羅伊不禁露出了微笑。
「有趣的事嗎,有啊!……我好像交到好朋友了!!」
麵對臉上一下放出光來、毫不掩飾得意神情的哈勃克,羅伊的笑容瞬間凍結。
「不,其實我們還沒有正式交往啦,但是我總覺得我的春天已經來了……」
看來哈勃克他不僅不會想太多,他根本就是想太少!他嘴裡說的,根本就是隻有他本人才笑得出來的事情。
「……」
羅伊緩緩地拿起放在桌上的紙飛機,瞄準哈勃克用力一擲。紙飛機載著他的要求——說真正明亮的話題——飛了出去。
啪!
但是,在紙飛機到達哈勃克那裡之前,先撞在了突然打開的門上,掉到了地上。
「大事不好啦!」
衝進來的人是剪著短頭發、戴著眼鏡、麵部輪廊柔和的菲利中士。
「大佐!不好啦!令公子他……」
「……令公子?」
突然打開的門,掀起了一陣氣流。聽到菲利帶來的這個新話題,壓住差點被吹飛的文件的羅伊,春風滿麵炫耀自己的哈勃克,呆呆地僵在原地。
同一時間。
「嗚嗯……」
這是個隻有些微光線照射進來的黑暗房間。
愛德華在冰冷的石板地上醒來。他還不知道自己的處境,像平常睡醒時那樣,大大地伸了個懶腰,不停地眨著眼睛。
「啊……睡得真舒服……嗯?」
到現在他才察覺到有甚麼不對勁。
「這是怎麼回事?……這是哪裡?」
愛德華看了看綁在右腳上的鐵鏈,又看了看四周昏暗的房間。
昨晚,和安西玩到很晚,回到房間實在是睡意難耐,連衣服也沒脫,倒頭就睡。但現在這裡卻沒有床,自己的紅色外套和行李也不見了。
「……?」
環視四周,這間石頭搭成的房間雖然寬敞,但是沒有窗戶,愛德華就被銬在稍麵的牆上。離他不遠的地方有條木梯直通天花板,光線就是從那裡漏下來的。
愛德華拚命地思索著,但是完全沒有自己在睡夢中來到這種地方的回憶,所以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朝有光線射進來的樓梯方向大聲喊了幾聲。
「喂!艾爾!你在哪裡?有沒有人在啊?」
當然,愛德華從來不認為艾爾凡斯會丟下自己,一個人跑掉。從銬在腳上的鐵鏈就可以想象到,自己一定是被卷入了甚麼事件當中。
「艾爾!你在哪裡?回答我啊!」
因為擔心艾爾凡斯,愛德華叫了好一陣,直到看到樓梯上有人影晃動,他才閉上了嘴巴。
從樓梯上出現了一隻穿鞋的腳,然後另外一隻踩上了下一階樓梯。
每當那雙腳向下走一步,木製的樓梯便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
在看見腳的瞬間,愛德華就知道了艾爾凡斯並不在這裡。他滿懷敵意,謹慎地盯著樓梯。
看著從七樓樓梯上走下來的人,愛德華低聲□□道:「……是你把我帶到這裡來的?」
「沒錯。」
雖然逆著光,但是愛德華的眼睛已經適應了黑暗,清楚地看見了來人的臉。
「柯爾特。」
在銀框眼鏡的後麵,柯爾特瞇著眼睛,似乎很高興的樣子。
「昨晚玩得很開心啊。」
「我是很希望那種快樂的氣氛能持續下去……看來,你並不是甚麼單純的旅行者啊。」
愛德華狠狠地瞪著柯爾特。
「你把我綁來這種鬼地方,打算怎麼樣啊?」
「在這種鬼地方,你還能睡上整整一天。看來藥效頗大的嘛。」
看來,柯爾特在愛德華熟睡期間,又給他下了某種藥物的樣子。
「來這裡的一路上也頗辛苦的,可你卻完全不在乎,睡得可香著呢!」
「我跟夥有甚麼過節嗎?」
愛德華坐在地上,抬頭問柯爾特。在尋找賢者之石的旅途中,他偶爾也會做些強取豪奪的事情,但對象僅限於為非作歹的壞蛋,絕對不會不分青紅皂白隨便亂來。
「如果你有甚麼仇恨,儘管衝我來!不許對艾爾下手!」
愛德華以為艾爾被關上其它的房間裡,所以這麼對柯爾特說,但是柯爾特卻是一臉興趣索然的樣子。
「艾爾?啊,跟你一起旅行的同伴嗎?我對他沒興趣,扔在旅館裡了。」
「……這麼你是跟我有過節囉?……到底是哪件事?」
「哪件事?你會這麼問我,看來你在旅行的時候相當招搖啊。說起來,你的手腳都是義肢啊。」
柯爾特站在幾步之外,看著愛德華的手腳。
「真是不錯的機械鎧啊……但是,有一點你弄錯了,跟我有過節的不是你。」
「甚麼?」
「是軍方。我憎恨的是那些口口聲聲說要保護這個國家的人民、一旦發生暴動就毫不留情地對人民舉槍雙向的軍人!雖然很抱歉,但是也隻有麻煩你犧牲自己了。」
柯爾特說著,臉上露出了遺憾的神色。
但這隻不過是貓哭耗子的假慈悲而已。他嘴上說著抱歉,可是他的目光卻如寒冰般人令人不寒而栗。那深不見底的冰冷目光,將愛德華的氣勢幾乎完全壓了下來。
「……你的恨意相當深啊。」
「沒錯。」
柯爾特簡短地吐出兩個字,轉身走向樓梯。
「等一下!」
愛德華怒吼道。
「你要報複軍方的話,為什麼要我犧牲?」
如果是跟自己有仇也就罷了,但既然不是這個原因,那為什麼要把自己帶到這個地方來?愛德華百思不得其解。
「因為需要錢,僅此而已。」
「錢?」
「為了召集□□啊。」
「……!」
愛德華到現在才知道,自己卷入了超乎想象的大事件當中。
「……你、難道……」
「……我不是說過要麻煩你犧牲自己嗎?」
柯爾特慢慢地轉過身來。
「你應該會成為我一生中最難忘的小孩吧……在軍中位高權重之人的小孩,軍方拿出高額的贖金來救你,然後很不幸的,你就會成為這一連串本不應該出現傷亡的事件中,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犧牲者。我會一直記住你的……因為你的光榮犧牲,民眾對軍方的批評一定會空前激烈吧!」
他的視線冷酷無比,彷佛是在黑暗中盯住獵物的怪獸。
「你就是這一連串恐怖襲擊的主謀……□□吧?」
愛德華茫然地低語。
「□□?哼,你知道□□和軍人有甚麼分彆嗎?那就是……」
柯爾特笑了起來。
「那就是具不具備強大的火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