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阿爾可以進去!我就不能進去!”
愛德華在門外咬牙切齒地問著。
“我也還沒有進大屋去啊!現在才正要進去而已。我想和列根先生談談話。”
“是啊。...那麼阿爾馮斯,我們走吧。”
露比牽著阿爾馮斯的手。聽到這種帶著溫柔的聲音,愛德華以懷疑的目光注視著。
“一般來說隻有警衛跟親近的人才能進去吧?...而且你們這副模樣是乾什麼?”
平常因為警衛的工作總是穿褲裝的露比,今天不知為何竟然穿上了蓬蓬的裙子。她和阿爾馮斯兩手交握的方式也好,溫柔的聲音也罷,都讓愛德華覺得有種說不出來的怪。
露比嗬嗬笑了起來。
“...什麼啊,你那種笑法。”
昨天和露比吵架的愛德華聽到這種笑法後便不由得扭曲了起來。他將視線岔開望向阿爾馮斯,阿爾馮斯則用手摸著頭。
“...?”
“事實上,那個...”
“什麼?”
“我是以露比的未婚夫身份獲準進來的。”
“啥米——————!”
聽到這句話,愛德華的呼吸跟驚訝一起變成了這句‘啥米’衝出嘴來。露比以溫柔的神情,更加用力地將自己的手與阿爾馮斯的手握在一起。
“可是不這樣就進不來啊。因為阿爾馮斯似乎也很喜歡這個鎮,我想讓他和列根先生見麵,所以就介紹他是我的未婚夫去啦。對啊,阿爾馮斯?”
“嗯。”
“那你乾嘛穿成這樣?”
“氣氛啦、氣氛。”
“...一、一點都不適合...”
“你很沒有禮貌耶!”
“就是啊,哥哥,這樣很可愛啊!”
“真的嗎?謝謝你,阿爾馮斯。”
看到讚美的露比的阿爾馮斯、以及被讚美而高興的露比兩人,愛德華除了驚訝外,還感到一種相當無趣的心情。
“到底在搞什麼鬼啊...”
將擔憂若把利夫的事情告訴阿爾馮斯會令他難過的自己拋在腦後,阿爾馮斯竟然和露比在玩結婚家家酒、過的高興得很。當然,對並非自願這麼做的阿爾馮斯來說,愛德華的出現多少讓他鬆了口氣,但對愛德華來說,這卻是一點也不有趣。
看到愛德華的那張臉,露比笑得更開心了。
“哎呀!該不會是我搶走你弟弟,你在吃醋吧?”
“你...!”
因為連自己都弄不太清楚自己不高興的原因,卻被對方一語道破,愛德華的臉憤怒得整個漲紅了起來。
“當然不可能了!我隻是想要進去裡麵而已...!”
“啊!哥哥,對不起,說的也是呢。”
想起視察的任務,阿爾馮斯慌張地將自己的手從露比手中抽開。
“那你就假裝是露比的未婚夫進去好了。比起像我這樣的盔甲未婚夫,我想哥哥應該比較合適。”
比起向他人傾吐心中苦惱,視察還是比較重要的,阿爾馮斯的禮讓舉動,卻讓露比和愛德華同時豎眉瞪眼了起來。
“開什麼玩笑啊!”
厭惡地看著和自己異口同聲的對方,露比隨即又補上一棍:
“要我跟這種小鬼結婚,我才不要呢!”
“你這家夥...”
在眉毛愈豎愈高的愛德華麵前,露比緊緊拉住阿爾馮斯的手。
“而且阿爾馮斯你說這套盔甲是你基於信念行動結果穿上的對吧?”
“啊、是、是啊...”
“就是這樣才棒!有美學堅持的男人最受女生歡迎了,至少我就很喜歡!”
“謝、謝謝你...”
露比炫耀地將阿爾馮斯的手向自己這邊強拉過來,一邊偷看愛德華的表情。
“所以呢,請多指教嘍,哥哥!”
“誰是你哥哥來著!”
心中交雜著被彆人叫‘哥哥’的惡心感覺、以及阿爾馮斯仿佛搶走般的複雜心情,愛德華一邊‘恩’了一聲,一邊卻靈機一動。
“那麼,我也可以以露比的未婚夫的哥哥的身份去見列根先生嘍!”
愛德華好不容易想到可以利用這一點而提出建議,露比卻聳了聳肩嗤笑著。
“不可能的,因為你看不出來是阿爾馮斯的哥哥啊。”
“你這是什麼意思!光用身高就判斷得出來嗎?”
“好了好了好了,到——此——為——止——!”
阿爾馮斯插入肩膀因憤怒起伏、此刻看起來已經快要跳起來揍人的愛德華,以及很高興地看著這副景象的露比之間,拍著手說道。
“阿爾,不要阻止我!”
“你是說你想打一架嗎?……阿爾馮斯,不用阻止他沒關係的。”
隔著將身體擋進兩人間的阿爾馮斯,愛德華和露比相互瞪視著。
就在這時,從遠處傳來尖叫聲。
“怎麼了?”
“是圓頂屋方向!”
“!”
已經和圓頂屋的人混熟的阿爾馮斯率先衝了出去。
露比和愛德華跟在他身後直衝到圓頂屋才停了下來,在那裡有名女性正輕輕地用毛巾包裹著一個男人的腿。
“受傷了嗎?”
阿爾馮斯問站在附近的尼爾。
“是啊,手推車倒了下來。”
在尼爾視線處,有台倒下的推車。從橫倒的手推車中滾落出許多石塊,在那之下還有血跡。
或許是石頭正麵打中受傷男子的腳部吧,一從毛巾上推壓,男子便照舊曲著身子□□了起來。
愛德華揭開毛巾小心地看者男子的腳。毛巾雖然沾上了血,但傷口本身並不深,但是男子為了閃避倒下的手推車扭傷了腳,腳整個腫了起來。
“是扭傷,休息兩到三個禮拜再回來工作吧。骨頭沒斷就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愛德華像是要幫男子打氣般地拍著他的肩膀,但是即使男子明白自己受的傷沒什麼大不了,周圍卻沒有任何一個人對他說安慰的話。看不出他們有擔心男子的模樣,隻是迅速地撿著散落的手推車石頭。
尼爾深深歎了一口氣。
“……真是的,所以不是叫你彆做了嗎。”
受傷男子依舊曲著身子,他的肩膀顫抖著。
“你以前也曾因受傷休息過一陣子,現在你說你還想再工作,卻沒辦法像以前一樣完全發揮就是這個下場。雖說是自己賺錢,但會造成大家的困擾的人是已經派不上用場的了。”
這種打從心底絕望般的聲音讓原本將臉埋於雙膝間的男子抬起頭來。
“請等一下!這次是因為手推車太重了才給大家添麻煩的!下次我一定……!”
愛德華發現到央求尼爾的那名男子,正是之前在下遊處說想要再工作一次試試看的那個人。
“求求你!我在來到紫藤鎮前,是被軍方通緝的身份。我不想離開這裡!請讓我工作!”
“那樣的話,你去做汲水什麼的不都可以嗎?”
“那種工作無法維持生活啊……!”
男人頹喪地將手撐在地麵上。就在他想要重新來過的時候居然又受傷,男子想必是非常不甘心吧!他的淚水弄濕了地麵。
和他的哭聲重疊的,是踩響砂石的聲音。
“因為聽到尖叫聲,我想或許發生什麼事了……”
所有人一回頭,就看到伊凡斯和利夫站在圓頂屋的入口處。
“你沒事吧?凱特先生。”
利夫雙膝著地,支撐著痛苦失聲的凱特的身體。
看來他們一直在擔心沒力氣的凱特是否會受傷的事情。所以伊凡斯跟利夫一聽到叫聲便趕了過來。
“是扭傷,這種程度的傷很快就會好了。”
“那就好……”
在告知利夫受傷情況如何的愛德華旁,阿爾馮斯一直盯著尼爾及伊凡斯瞧。
“尼爾,可以請你重新思考看看嗎?”
伊凡斯開口道。
“你要我重新思考什麼?”
“如果以能直接幫上列根先生的忙與否的這份工作來決定報酬,就算再如何說這是等價交換,依舊還是會出現貧富差距的。你真的認為這樣能夠構築像樂園般的國家嗎?你不認為該由鎮上的所有人來對列根先生提出要更加平等的建言嗎?”
“你是說連沒工作的人都能平分金錢嗎?真抱歉,我可是一天在這裡工作十五小時哪!我想什麼都沒做的家夥沒資格說這種話。”
“為什麼要花上十五個小時工作?是為了曾幫助自己的列根先生嗎?還是因為想要錢呢?”
“……”
“這樣下去將變成一個被等價交換作法自縛、無法想象其未來的城鎮啊!”
“你們彆把自己的不夠努力都推到列根先生身上!”
從剛剛起一直沉默地幫忙撿石頭的露比,聽到伊凡斯的話想反駁而站了起來。
“你對以前的世界有所不滿是吧?認為以前的自己是不幸的吧?你也下定了決心要為幫助自己的列根先生構築新的世界吧?明明曾發過誓要做出堅不輕易妥協的世界,現在卻因為自己跟不上腳步就反過頭來否定列根先生,真讓人難以置信!如果不想跟隨列根先生的話,那就離開出去好了!”
被情緒激昂的露比的氣勢壓倒,所有人都沉默著。
露比的聲音中帶有一種難以言喻的魄力,這是因為她確信自己相信的事情絕不會錯的緣故,才讓她具有這麼強的力量。
“……那個。”
開口是是愛德華。
“在這裡的人都不是洋娃娃,他們都是頂天立地、會自行思考的生物。……露比,你明白這一點嗎?”
“?我明白啊。”
你在說什麼蠢話?露比原本差點要這樣脫口而出,但愛德華瞪著她,不讓她多說一句話。
愛德華有些同情這樣的危險思想。
“忘記要保持疑問的人這是可悲……”
“……?”
露比似乎無法理解愛德華這短短一句話的意思,但是或許是從被同情的眼神中感覺到不快,她又轉了回來。
但是,一個影子擋在她身前。
“……利夫。”
利夫將手上各色的花朵遞出,在那當中也有白色的花。
“露比,請你收下這束花。”
露比冷冷地往下看著利夫。
“……我已經說到煩了,所以我隻再說一次。”
那種冰冷到極點的聲音,讓第一次聽到露比用這種聲音說話的阿爾馮斯驚訝地看著她。
但愛德華卻隻是默默地看著事態發展。
“花沒有辦法成為鎮上任何一個人的食糧啊!這能夠幫鎮上什麼呢?繼續種下去,你想做什麼呢?”
“……”
“你還記得我們的故鄉因為內亂被燒掉的事吧?那時你不是發誓說要變強嗎?你不是想要親手得到生存下去的力量嗎?若是如此,為什麼你來到這裡之後,什麼都不做,隻是一股腦地種花,甚至還搞這種包庇不工作的人們的花樣……”
露比瞪著後麵的伊凡斯等人。
“露比,你變了……”
一聽到利夫悲傷地這麼說著,露比以滲入堅強意誌的冷淡聲音回答著:
“是,我是變了。”
“……”
“我已經不再是那個隻會哭泣的小女孩了,是我自己決定要變成這樣的。你也差不多該有所改變了吧?不要老是個年以前一樣,試著努力向前看如何?”
露比的聲音沒有一絲迷惑。
愛德華因為知道下遊的情況,所以露比隻看到鎮上光明麵的強勢令他感到相當危險。
“花我收下了,不過這是最後一次。”
露比一收下花束,有再次將白色的花抽了出來,但是利夫卻將她拿著白花、伸出手以自己的手抱握主露比的手。
“這不是為了鎮上。這是我我為了露比種出來的花,拜托你清醒點吧!”
“……你說清醒點是指什麼?”
“你應該記得這個花吧?”
露比的眼眸中有些許的動搖。
但是。
“我說過我不要白色的花了!”
從她用力甩開的手中,花瓣散落了開來。
“應該是我要拜托你清醒點吧!”
“露比……”
阿爾馮斯下意識地想阻止露比的激動,但露比卻以驚人之勢衝了開去。
利夫大叫著:
“露比你應該了解那種不被當成人看待的痛苦啊!”
這句從他瘦小的身體中榨出的呐喊,再城鎮中回蕩著,然後消失。
“利夫……”
愛德華對著背留下的利夫的背影說道:
“很遺憾。”
“……沒辦法的,人果然是會隨著歲月流逝改變的。”
為了讓露比清醒才種出的白色花朵,悲慘地再地麵上搖晃著。
“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我要離開這裡。”
利夫抬起臉來果決的說著,但是聽到他這麼說的伊凡斯卻顯得相當寂寞。
“你不打算再待在這裡努力一陣子嗎?也許隨時都有能像列根先生表達意見的機會、或是改變法律的契機啊。”
“對不起……我並不打算跟列根先生舉拳相向及抵抗。雖然有像我們一樣這樣煩惱的人,但是有因這個等價交換法則得到幸福的人……我隻是希望露比能發現而已,我並不會因此就覺得這樣是正確的。”
利夫這麼說著,扶起了凱特的身子。
“凱特先生,我們走吧。”
“利夫,我也要一起離開。我們現在就一起走吧!去跟列根先生說,請他幫我們介紹新的城鎮。”
“……是啊。”
一邊看著他們離去,愛德華猜想到從這邊離開的人並不隻利夫,可能至今有相當多人離去了。
被紫藤鎮所接納是很溫柔,但是繼續在這邊生存下去卻或是殘酷的。
愛德華抬頭看向回響著工廠運作的崖壁上。
“這種閉關自守的生活是無法長久的。”
從吹過的風中,愛德華聞到城鎮此刻即將崩壞的危險均衡的味道。
回到借住的家中,阿爾馮斯一語不發。
愛德華一回到家便坐在床上,偷瞄著弟弟的動靜。
從被鐵盔甲包覆的阿爾馮斯身上,想要窺見他的表情完全是不可能的事。但是,愛德華相當明了,坐在牆邊的椅子上、沉默不語的阿爾馮斯,心中懷抱著的是多麼沉痛的思緒。
喜歡上紫藤鎮、因為列根的溫柔及等價交換得到幸福的人們的笑容溫和了他的心,而積極地想要與鎮民產生聯係的阿爾馮斯。或許是因為這裡能讓他忘記痛苦的過去,堅強生存的人們身影在這個舉目儘是的另人厭惡之事的時代中,感覺起來就像另一個世界的事一般。
但是,現實卻是這麼容易地背叛期望。
當然,阿爾馮斯或許也明白這世上是不肯能有完美無缺的地方的,儘管如此,能對求助無門的弱者伸出援手的列根身影確實曾令他感動,但他也親眼目睹到列根所訂定的‘等價交換’原則造成鎮民對立的情況。
他大概是明白一切實情了,會受到打擊也是當然的。
愛德華猶豫著該如何對阿爾馮斯搭話,因為不知道阿爾馮斯是否希望自己跟他說話,所以暫時還是先閉嘴不語。
愛德華仰躺再床上看著天空,雙腳再床邊上下踢動著,過了一會兒,阿爾馮斯說話了。
“腳……”
“咦?”
一瞬間,愛德華不明白阿爾馮斯再說什麼。
“腳。”
阿爾馮斯這次用手指指著愛德華的腳,一邊又重複了一次。
“啊,對不起。”
愛德華認為阿爾馮斯是在對他沒拖鞋就躺再床上提著雙腳的姿態不甚雅觀,不由自主地道起歉來。
爬起身來,愛德華將鞋子脫好,重新坐正。
但是,坐在他正前方的阿爾馮斯更加認真的盯著他的腳看。
“……你的腳起水泡了對不對?”
突然間,阿爾馮斯這麼說著。
愛德華儀態端正地將手放在雙膝上,一骨碌地坐正,卻因這句出乎他意料的話楞住了。
“咦?什麼?你在說什麼啊?”
“我說水泡。”
阿爾馮斯繼續看著愛德華實實在在的左腳繼續說著,
“在來到紫藤鎮前,我們在山裡走了好多天,來到這裡前又走了這麼久的荒地,所以我知道哥哥的腳長了水泡。”
愛德華尚未有機會告知的水泡,阿爾馮斯居然已經知道了。
因為用水冰冷多的關係,現在疼痛已經消逝無蹤了。所以原本愛德華是不打算說的,但是他並不知道為什麼阿爾馮斯現在會提起這個話題,所以還是先沉默地聽著。
“那應該很痛吧?雖然哥哥沒有說,但是我馬上就知道了,因為哥哥你有點在拖著腳走路的關係。”
雖然愛德華覺得再朝著紫藤鎮前進的途中,自己走路的方式和平常並沒什麼兩樣,但是總是跟愛德華一起行動的阿爾馮斯卻發現哥哥下意識地拖著腳走路。
“這樣啊……不過已經不痛了啊。”
愛德華為了不讓弟弟擔心而試著這麼說,阿爾馮斯卻隻是靜靜地搖頭。
“不是的。”
“?”
“我在意的不是水泡。”
阿爾馮斯抬起頭來,目不轉睛地盯著前麵的哥哥。
“……你為什麼不在痛的時候告訴我呢?”
“要說為什麼……反正又不是忍受不了的痛……”
愛德華那時並沒有說出長水泡的事。
身為保護弟弟、值得倚靠的哥哥,愛德華從未想過要反過來對弟弟埋怨自己長了水泡之類的軟弱話語。
“哥哥跟弟弟泣訴未免太難看了吧……”
“你不是因為覺得難看才不告訴我的吧?”
阿爾馮斯有些強勢地打斷愛德華的話。
“你不說是因為不想讓我不好意思,對吧?”
阿爾馮斯將手貼在自己胸口上。
“我不會肚子餓也不會腳痛,而且還具有像大人一樣的力量。如果哥哥說一聲腳痛的話,我還可以幫忙你貼藥布之類的。我明明可以幫的上忙可好似哥哥卻不跟我說你會痛。”
“……”
“這是因為這副鎧甲的身體不是我原本的模樣的緣故吧?因為原本的我是無法背著哥哥再荒野上行走的,對吧?正真的我隻是比哥哥稍高一點、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孩。……所以哥哥絕不會對我說出軟弱的話語的是嗎?”
阿爾馮斯的身體不會疲憊、不會疼痛、也不需要睡眠。讓阿爾馮斯的靈魂定居在感覺不到身而為人的欲求的盔甲中的正是愛德華。阿爾馮斯認為是這份虧欠,讓哥哥猶豫著該不該說出自己身為血肉之軀的疲憊。
“雖然我想恢複原本的身體,但現在這副盔甲身體能做更多的事,我並不是毫無猶豫的。
因此,如果我看到哥哥因為現在的我不是本來的我而見外的話,我會覺得有點寂寞。”
在他的聲音中,並沒有責備愛德華、或許是悲哀的語調。
強而有力地說出‘據對要讓身體恢複原狀’的宣言,為了這個目的而拚命地持續旅行、並不斷鼓勵著阿爾馮斯的愛德華。取代失去的手腳的機械鎧應該是相當不便的,但他卻從來都隻字不提,總是先考慮到阿爾馮斯的事,阿爾馮斯的心中對哥哥這樣的溫柔充滿了感謝之意,同時也希望憑借現在的自己所能做到的事來分擔哥哥的重擔。這樣的想法存在與阿爾馮斯心中。
阿爾馮斯希望愛德華能夠不要那麼顧慮他,他不是這次才有這種感覺,而是一直以來他感受到的念頭。
但是同時,他又無法說出自己想以現在的這個盔甲身體做更多的事,因為這樣會對一直讓身體恢複原狀的哥哥不好意思。而且,阿爾馮斯自己也有著如果一直一欄著這個虛假的身體下去的話、或許會忘掉原本的自己這樣的不安,所以他變得已經不知如何是好。
正因為如此,當阿爾馮斯看到紫藤鎮的居民即使失去親人或身體變成機械鎧,卻還是以現在的自己全力以赴、勇往直前、為自己感到驕傲的模樣時,受到了相當的衝擊。
他和愛德華是否都隻考慮著讓身體恢複原狀的事情,而非看著前方這樣的想法,再阿爾馮斯的心中翻騰著。
“……所以說,如果是對在紫藤鎮的人們伸出手,指引新的道路的列根先生的話,我想他就能理解我的想法,並提供我解決之道才是。”
“是這樣子啊……”
愛德華輕輕地點頭。
愛德華明白阿爾馮斯並不是責怪自己。但是,他自覺到好似因為自己的言行,才使得阿爾馮斯陷入煩惱。
冗長的沉默持續著。
連流經水道的水聲聽起來都變得非常大聲。
“……阿爾,你啊……想留在紫藤鎮嗎?”
順著之前的談話,會變成這樣也不奇怪。
儘管他目睹了因列根的等價交換受苦的人,但阿爾馮斯還是有可能會去讚同鎮上的法律的。當阿爾馮斯從‘原來的身體’的定義中解脫、將期變成‘現在的身體’時,自己也就沒有阻止他的理由了。
在緊握住雙手,等待著回答的愛德華前,阿爾馮斯站起身來。
“喂,哥哥,你喜歡現在的自己嗎?”
阿爾馮斯坐再門前的階梯上,一邊望著流過水道的水一邊問著。
“咦……?”
“我很喜歡喔。連這樣的身體對都能派上用場的話,我會感到很高興,我認為鎮民們說的‘以現在的自己活下去‘這樣的想法非常棒,但是……”
阿爾馮斯回頭對愛德華說。
“剛剛哥哥也對露比說過了吧,在這裡的都不是洋娃娃,是頂天立地、會獨立思考的生物,我能夠了解。”
“是啊。”
“我甚至也想過要將自己的一切都托付給列根先生,但這到最後,就跟你所說的洋娃娃沒什麼兩樣了。是哥哥的這句話讓我發現到的,雖然我能夠忘掉以前的自己、隻認可現在的我,但是我卻無法否認不管以前還是現在、全都是同樣的我的事實。不是一就是二,人並不是這麼簡單的生物啊。”
阿爾馮斯以爽朗的聲音這麼說著。
迷惑、煩惱、以自己的力量解決這一切的阿爾馮斯,聲音豁然開朗了起來。
“阿爾……!”
“謝謝你,哥哥。若不是哥哥的那句話,再晚一點我就再也沒有恢複肉身的機會了。和盔甲不同,會疲憊、會受傷、會因為吃東西就力氣用儘的身體……”
阿爾馮斯突然打住,微微笑了起來。
“要說我有哪裡是和身為盔甲時是一樣的話,大概就是除了比哥哥身高高之外一無可取的身體吧。那是我最重要的身體,我還是希望能恢複原狀的。”
“你這笨蛋。”
愛德華苦笑著邊從後麵勒住阿爾馮斯的頭,一邊低聲說到。
“……那個,剛剛阿爾你說我再顧慮你,其實這跟你是肉身或盔甲都沒有關係,是我原本就不打算要攔你啊。”
“所以我才說你顧慮太多了……”
“這不是顧慮,畢竟我是哥哥啊!沒有哥哥去依賴弟弟的道理吧!所以就算起了水泡也不用靠你,懂嗎?”
“隻是哥哥你的固執?”
阿爾馮斯‘噗‘地笑了出來。
“我了解哥哥不想依賴弟弟的固執,但即使是弟弟,我也想像哥哥一樣被人依賴啊。所以遲早我一定讓哥哥倚靠我。”
明朗的聲音,令愛德華也咧嘴笑了起來。
“我才不要咧?等變回原來的身體後,我可要好好照顧你一頓,敬請期待吧!”
“哥哥照料我嗎?辦得到嗎?我比較高耶。”
“和身高沒有關係吧!”
“是這樣嗎——?”
“就是這樣!”
愛德華和阿爾馮斯對笑,抬頭看著天空。
在藍色天空中,被風吹動的雲朵一邊改變著形狀、一邊緩緩地橫切過崖壁上方。看著這副景象的愛德華,握拳伸至阿爾馮斯麵前。而同樣握緊拳頭的阿爾馮斯則用自己的拳頭和愛德華相互擊拳。
“……阿爾,我們絕對要找到讓身體變回原狀的方法。在那之前,就還是要像現在一樣麻煩你嘍!”
“嗯!”
□□著頭的兩人,心中毫無猶豫。
愛德華站起身來,伸了個大懶腰。
“那麼,既然下定了決心,我們就離開鎮上吧!”
再麵對紫藤鎮的黑暗麵時一直感受到苦澀心情的愛德華,想趁著現在好不容易舒暢的心情往旅程邁進,拿起了行李箱。
但是阿爾馮斯卻按住了他的手。
“……哥哥。等一下。”
“乾什麼,視察已經結束啦。反正也進不去大屋裡麵。”
“不是的,不是這樣子……”
阿爾馮斯猶豫了一會兒,才斬釘截鐵地說道。
“你不覺得奇怪嗎?”
“奇怪?”
阿爾馮斯對著愣住的愛德華指著外麵的大屋。
“說要幫助弱者,讓大家忘記痛苦的過去的人,為什麼要堅持等價交換到即使鎮民互相對立也在所不惜的地步?最重要的是……”
阿爾馮斯的視線落在緊關著的鐵柵門,以及包圍住庭院的牆壁上。這兩者,將鎮民以及列根完全的劃分開來。
“能接納其他人的溫柔的人,卻怎麽樣都不肯打開自己家的門,這不是很奇怪嗎?”
緊關著的門,是無法由城鎮這邊去打開的。能自由開啟它的隻有領導者自己而已。
這看起來簡直就代表了不想讓其他人看到自己不想為人所知的一麵的感覺。
“確實,雖然我不知道他是多麼偉大的領導者,但會選擇自己身旁的人的這一點本身就相當奇怪了。”
“而且,經由哥哥你一說我才注意到,露比跟尼爾先生他們已經忘記要保持疑問了。忘掉痛苦的過去是無妨,但他們似乎是熱衷於透過等價交換得來的報酬,連自己的本心都忘記了。簡直就像……”
“忠實的部隊,對吧?”
“是的。”
愛德華和阿爾馮斯回想著鎮民所提到的‘強而有力的城鎮’、‘新世界’這些詞彙,兩人擔心著相同的事情。
“我想我們可以認為這是對軍方有所不滿的人,在創造自己理想的國家的情況。”
擁有這種想法的人相當多。當中又有財力以及領導力的某部分人。隨時都看準機會打算顛覆軍事政權,而軍方也都特彆留意這些危險分子的動向。
“挖出大量寶石,用這筆財富來創造理想的國家……為讓軍隊兼勞動力者能為鎮上奉獻,使用等價交換這樣單純的架構最方便了。”
“所以我們要找出證據,向軍方報告?”
“……”
阿爾馮斯沉默著。
暫時不論伊凡斯跟利夫,尼爾以及露比現在都是幸福的,他猶豫是否該去破壞這份幸福。
“我……我不想報告軍方,但我希望能好好告知鎮民們這些真相,要他們好好思考自己的事情。然後……這也許太過一廂情願也說不定,但我想讓大家看清楚。”
“——看清楚?”
“嗯,我想知道列根先生的正麵目。”
正因為曾為列根先生的溫柔感動過,阿爾馮斯擔憂著有著相同機遇的人們,卻同時想以自己的雙眼確認真相。
愛德華也相當理解他的心情。
“……好,我奉陪!”
“哥哥,謝謝你!”
白色大屋在斜傾的陽光照耀下閃耀地矗立著。
列根的大屋外牆像是畫出一個極大的半圓形圍繞著庭院,兩端則都連上崖壁。這道像是不願讓任何人接近、高聳而豎固的牆,完全阻隔了與其他房舍及馬路,在唯一的出入口處,警衛小心謹慎地監視著。
“...說是為了保護自己不被也許會從外麵入侵的強盜傷害,但就算是這樣,警備得太過火了吧!...果然還是隻能朝有什麼內幕的方向去想。”
一邊抬起頭來看著高大的牆壁,愛德華一邊自言自語。
“一旦引起懷疑,就永難翻身了吧。......從鎮上就可以看得到這附近的牆壁,對把。”
“是啊。”
“那我們稍微往懸崖的方向走一下。”
阿爾馮斯一邊尋找從鎮上無法看到大屋的位置沿著牆壁走著。兩人假裝是在大屋周圍散步,邊尋找能夠入侵的地點。
“這麼說來,這好像是阿爾第一次主動提議說要入侵呢!平常的話都是我提議,然後被你阻止吧。”
愛德華抬頭看著一旁的阿爾。
每當旅途不得不采入侵或是強行突破這種有些誇張的行動時,總是由愛德華這邊提議的。但是這次卻是阿爾馮斯憑著自己堅定的意誌,自行提出這個提案的。
愛德華一邊覺得可靠、同時又感到新鮮地對阿爾馮斯這麼一說,阿爾馮斯卻像是對這個有些不象自己的舉動感到害羞般地笑了起來。
“這麼一來就跟平常的角色互換了呢!”
“沒關係,扮演阻止弟弟暴走的哥哥也不賴啊——!”
愛德華聳著肩膀笑著,阿爾馮斯輕輕戳了他一下。
“你在說什麼啊!說要阻止,結果跟我說在入夜之前入侵是最好的、重新擬定計劃的人是哥哥吧!”
難得阿爾馮斯自己提議,他原本是打算等晚上在偷偷潛入的。但一聽到計劃的愛德華立即站起身,演變成馬上付諸行動的情況。
“但是如果真有什麼見不得人的證據的話,晚上的警衛反而應該會增加才對。所以白天是比較好的。”
“或許是吧。”
兩人一走到崖壁的儘頭處,就停下腳步四望著。
“這裡的話,從鎮上應該看不到吧!”
沿著道路兩旁而建的房舍變成蒙朧的影子,愛德華和阿爾馮斯在這個正巧是死角的位置抬頭看著牆壁。
牆壁的另一邊應該是種了樹木,綠色的葉子迎風搖動。
“雖然我想用煉金術做出門來,但卻不知道另一邊會變成什麼樣子。...好,就趁現在!”
“嗯!”
在確認沒有其他人後,阿爾馮斯讓愛德華站在自己的雙肩上伸長身體。在阿爾馮斯的肩膀上,愛德華努力地拉長身子,從牆壁上方露出隻眼睛,窺視著牆裡麵的情況。
“...怎麼樣?裡麵的情況。”
“樹影太濃了,看不太清楚...”
愛德華撥開眼前的樹葉。
第一次看到大屋庭院景象在眼前明亮地展開來,那裡到處都站滿了警衛。
“...就連中午都有兩...五名警衛啊!隻有這樣的話,加上植物應該可以過得去吧!”
這棟建在鎮上日照最佳地點的大屋子,似乎也很適合植物生長,到處都茂盛地生長著樹乾高大、葉片繁多的植物。
愛德華首先先確認牆壁的強度,接著利用樹葉的陰影遮掩,小心不被警衛發現、跨坐在牆上、再用大拇指跟食指圍成圓圈圈,對阿爾馮斯打著‘OK’的信號。
“我上去也沒有關係嗎?”
“因為有大葉片的植物,所以不用擔心。”
在小聲交談後,阿爾馮斯將準備在身邊的繩索及梯子往愛德華的方向丟去,愛德華則將繩索勾在大屋內側牆壁的凹凸處上。
從大屋附近的工廠傳來的聲音就在一旁的崖壁反彈回來,遮蓋過愛德華和阿爾馮斯發出的聲響。
阿爾馮斯一爬上牆壁,就跟哥哥一起躲至大葉片的陰影處。樹葉不僅從大屋處遮掩住他們,就連從鎮上看過來的角度也被巧妙地擋住了。
就在阿爾馮斯收回繩索時,突然聽到一聲‘嘰’的高分貝聲響。
“?”
接著是鐵與鐵相互撞擊的喀鏘聲,可以猜到是有人在開關鐵門。兩人屏住氣息,隨即便看到被警衛引領進來的利夫及撐著丁字拐杖的凱特進入了大屋。
“他們打算要離開鎮上,是來拜托列根先生幫他們介紹下一個工作地點的嗎?”
雖說他們為列根製定的法律所苦,但若不拜托列根幫助他們介紹工作的話,在接下來的地方想要活下去恐怕是很困難的。
“正因為如此,才至少要幫他們介紹工作吧。...雖然我覺得這是身體貼的想法,但如果能更早伸出他的援手就好了...”
阿爾馮斯的視線遊走於城鎮的方向。
“...因為這裡太過明亮,發而完全看不見下遊處陰影內的景象呢。”
從在白色大屋的發射及陽光下顯得相當明亮的這一帶,想要看見相反側的下遊處是很困難的。
剛才,為了從敗壞的房舍尋找繩索及梯子而第一次走到下遊處的阿爾馮斯,清清楚楚地目睹了和自己至今對紫藤鎮的印象截然不同的景象,受到了相當大的衝擊。
“列根先生一定看不見在那陰影中有些什麼...”
但是,阿爾馮斯知道,正如同利夫所種的花朵在缺乏日照處開放一般,在鎮上的陰影處也有著那些拚了命要生存下去的人們。
不打算看清楚陰影中的現實的列根,到底是在看著些什麼呢?
“哥哥,走吧!”
阿爾馮斯為了想了解這一點,將視線移向了大屋子。
在他們所躲藏的樹下,可以看見茂密的灌木叢,愛德華做出要跳進那裡的動作。
就在阿爾馮斯同樣跪在牆垣上擺好預備動作、準備一躍而下時,兩人回頭望著後方的圓屋頂。
“差不多了。”
在阿爾馮斯凝望著的地方,圓屋頂的天花板慢慢地開啟。
“就是現在!”
兩人隨著從圓屋頂排出的蒸氣一起跳下地麵。那將排放上好幾個鐘頭的蒸氣,連阿爾馮斯躍身而下的聲音都遮蓋了過去。
“...沒事吧?”
“應該是。”
兩人趴在地麵上仔細觀察了一會,並沒有來抓他們兩人的人。愛德華和阿爾馮斯從茂密的樹叢中確認著大屋的結構。
“...這裡應該是大屋的斜前方才對。”
曾經稍微走進庭院過的阿爾馮斯從當時看到的印象,來推想他們現在的所在位置。
“我曾經從正麵玄關看進去過,這棟建築物是一玄關為中心形成完美的左右對稱的。”
“也就是說,如果往那邊走也是一樣的結構羅?”
愛德華斜視著樹叢另一側的大房子,短暫思考了片刻。
“想創造出理想國家的家夥首先會做的是收集資金、召集人手...以及...”
“堆放武器,對吧。”
但是,房子的所有窗戶都未放下窗簾,完全沒有可疑之處。而且從他們現在所在的位置可以看見的房屋側麵的窗戶,或許是為了通風的緣故,甚至是打開著的。
“如果不是藏在屋子裡麵的話...”
愛德華看著自己的腳下。
“就是在地下了吧。”
“嗯。不過是怎麼放進去的?會不會是房子內有通往地下的道路?”
“嗯——”
愛德華抬起臉來,視線移向房子後麵的方向。
在房屋後麵有著大型的水門,水從後麵的懸崖上流了下來。
“照露比所說的,經由水門調節的水,會分流至貫穿城鎮的水道及地下水道這兩處。”
在水門前有著特意繞過房屋建成的水道,在當中流動著相當於一條小河的水量,流過穿過牆壁的洞穴,供給整個城鎮的用水。
愛德華依序看著水門湧道、大屋的模樣及廣闊的庭院,然後將視線停在自己的腳下。
“在這塊庭院之下有著地下水道。就地理位置關係來說,地下水道和地下室比鄰而居,搞不好它們彼此就是相通的也說不定。”
“這樣啊,那麼我們就去找建地下水道時留下的工程用出入口,從那邊進去...”
“是啊,應該可行。”
愛德華和阿爾馮斯邊沿著牆壁一點一點地移動,一邊找著通往地下的入口。
“哥哥。”
過了一會兒,發現了一塊四角鐵板的阿爾馮斯喊著仔細觀察著另一邊地板的愛德華。
“是不是這個?”
在房屋斜後方的地麵,有塊布滿紅鏽的鐵板。
一等警衛走過去後,愛德華率先衝出樹叢、跑至鐵板旁邊,用手指勾住鐵板上的洞穴,準備將鐵板拉起來。
“...好重!”
那時一公尺見方的正方形鐵板,相當沉重。接著跑過來的阿爾馮斯馬上出手幫忙,兩人慢慢地將鐵板拉了起來。
從拉起的鐵板縫隙間灌出風來。
“答對了!這果然通往地下!”
兩人小心不發出聲音地抬起鐵板,然後走下連接著四方形豎坑的金屬樓梯,在放下鐵板。一放下鐵板,原本從水門傳來的水生變得很遙遠,換成腳下的水聲清晰可聞。
因為從光線充足的地方下到地麵下的關係,一開始視線是一片黑暗,到眼睛習慣黑暗後才漸漸地能分辨出眼前的事物。愛德華發現在剛進去的地方掛著一盞燈,隨即點上了火,用來照亮腳邊。
如豎坑般的樓梯大約延續了十五階,接著下麵出現了裸土。一踩到土壤地上後,眼前便是流過驚人水勢的水道。
“真是恐怖的水量,跟上麵大不相同。”
從樓梯下來的阿爾馮斯也窺視著水道。和上麵平穩的水流不同,地下水道因為本身就有些角度傾斜,水量洶湧得足以翻動石塊。
水道約有兩公尺寬。當中無法隨著水流排掉的石頭,應該是偶爾會派人下到河道去撿起來的吧。水道兩旁可供人步行,這條隧道一直往前延伸著。
“那裡就是工廠吧。”
阿爾馮斯注意到從前麵射進來的光線。
在有自然光線流泄下來的地方垂掛著一條繩子。繩子綁著的箱子中放著石頭,準備要被拉到上麵去。
愛德華和阿爾馮斯向前走了一段路,一一對途中每一條分岔的道路進行調查。該是在建造地下水道時為了找出有利的流動方式而進行了多次的錯誤試驗,以至岔路不斷,有些地方甚至變成了僅能供一人通行的狹小隧道。兩人隻憑借著自己的方向感,以大屋下方為目標前進。
在離開水道、拐過幾個轉角後,原本的泥土地突然變為以木板補強的道路。儘頭處是一道木製的門。
“看來就是那邊了。”
“是啊。”
愛德華將手上的燈交給阿爾馮斯,把耳朵貼在門上偷聽著。
“...似乎沒有人在。”
輕輕地推開門後,出現的是一間以水泥砌成的地下室。
“!”
“!”
在門的對麵的,是數量龐大的武器。
兩人走進的房間,穿過一箱又一箱數不清的槍支間,在裡麵的牆壁旁並排著記載有這些武器的使用方法的資料、訓練用的槍靶、及和軍方交手時的戰略圖等等長時間慢慢收集起來的檔案。
“...這下就有證據了。”
愛德華拿起一把武器,抬高油燈看著。
“是軍方的槍支,或許是從哪裡的黑市買來的。”
地下室相當的大,在這裡麵有上麵已經積上厚厚灰塵的武器,也有還相當新的木桶。列根一點一點存下來的財富全都在這裡了,恐怕彆的地方還藏著等量的火藥。
正如愛德華及阿爾馮斯的猜想,列根的目的就是借由等價交換這種明白易懂、乍看之下相當公平的法律,將被蒙騙的人變成城鎮的勞動力、甚至是將來的兵力,並以挖出寶石賺得的利益來建設他自己的國家。
“他果然是在利用鎮上的人...”
阿爾馮斯悲傷地說著。
“我原以為他是個溫柔的人,結果原來這份溫柔也是為了實現他的目的的手段。所以,我已經不在乎他是否能為鎮上的人帶來幸福了。”
他向弱者伸出的並不是善良的手,而是踐踏其上、另有所圖的手。
“...要怎麼做?”
愛德華對一直盯著武器看的阿爾馮斯背影問道。
“即使這件事被公開...鎮民也都會說這是為了新世界等等之類的話吧?因此就算他們知道了,大多數的人還會認為這還是勝過軍方統治的世界。搞不好早就有隱隱約約察覺到這件事的人了。”
“說的也是。”
阿爾馮斯從堆放的箱子中取出一把槍來,以手撫摸著槍身。
“不過我們並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鎮民都認為使用這樣冰冷的武器,對建立新世界來說是必要的事,如果他們能接受,那我們就沒有立場說話了...”
“...”
“不過...看到這個樣子讓我更加確信,我沒有去依靠列根先生真是萬幸,雖然現今的世界不能說是十全十美,但比起要破壞才能得到幸福,我還是想珍視此刻自己身邊重要的事物來得到幸福。”
阿爾馮斯清楚有力地這麼說完,看著愛德華。
“哥哥,謝謝你願意陪我來。”
“喔。”
“剩下的就是鎮民自己的抉擇了。”
就在阿爾馮斯說道這裡時。
從與兩人進來的地方相反的門後響起了腳步聲。
“...!”
愛德華和阿爾馮斯在瞬間交換眼神後,將原本拿在手中的武器放回原處,靜靜地往後方撤退。
在他們走出門、走回到泥土路時,聽到了有人進入地下室的腳步聲。
愛德華叫阿爾馮斯先走,自己一邊注意著後麵的動靜,開始走回他們來的時候走的路。
“是警衛嗎?我沒想到他們還會巡邏。”
“如果被抓到,恐怕就不得不離開鎮上了,動作快。”
正當阿爾馮斯走過途中那條隻容一個人通行的狹窄隧道、愛德華接在後麵準備彎下腰的同時,後麵有燈光搖晃著。
“糟糕!阿爾!你先出去!”
愛德華將油燈遞給阿爾馮斯,目送為了不讓燈光流泄出來引起注意、將手遮蓋在油燈旁的阿爾馮斯走掉後,自己迅速地躲到另一個角落裡。
愛德華一邊為水流聲遮蓋住阿爾馮斯的腳步聲送了口氣,一邊發現到在深處搖晃著的燈光朝著這邊前進而連忙隱藏起自己的氣息。
過了一會兒,他聽到了聲音。
“真的沒有嗎?”
那是露比的聲音。
“是的。每周一次負責來撿殘留在地下水道的石頭的尼爾說,入口處那盞他平常在使用的燈不見了。”
回話的應該是一名男性警衛。露比和他兩人的聲音,伴隨著燈光一下在周圍擴展開來。隱藏住氣息的愛德華,明白到因為他們自己拿走的那盞燈使得入侵的事情被發現,心中一邊暗叫不妙,一邊祈禱露比她們能就這樣走過去。
就在自己所在的角落正前方,露比環視四周。
“不過,看起來沒有人入侵的樣子啊。”
來到距離愛德華極近處的露比,舉起手中的油燈看著周圍。燈光掃過愛德華的腳,愛德華作好必須決一死戰的覺悟,擺好備戰姿態。
但是,燈光並沒有進一步地照向愛德華。
“這一帶這麼錯綜複雜,應該沒有人進得來的。”
“那麼,油燈隻是單純地掉落,隨著水流掉嘍?”
“我想是這樣。我們回去吧。”
“原來如此啊。...這麼說起來,下遊的那些人好像是想跟列根先生交涉什麼,正在進行談話呢。那置之不理也無所謂嘍?”
“話不是這麼說。這裡因為強盜會一直頻繁地襲擊這裡,所以才先把這個問題...”
在因為沒被發現而鬆了口氣的愛德華前,轉著圈子回過身的露比的長發飄搖。那長發的觸感以及肥皂的香味,搔得愛德華鼻頭癢癢的。
“————唔。”
從差點打出噴嚏、拚命忍耐的愛德華前,露比和男子漸漸走遠了去。但是,就在看不見兩人的背影後,愛德華再也忍耐不住,打出了噴嚏。
“...哈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