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著虛空中的某一點,保持沉默。
它繼續說道:“若你還這麼我行我素,白聽戲我也可以換人。”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我清楚地明白它的力量,心中也出奇地冷靜,已經有了預感。
“為了讓你可以做一個合格的女主呀,”那聲音歡快起來,讓我想到了自己八歲生日的那天,當時還是皇後的太後被快馬加鞭送到湄洲煙火崖的懿旨,由一個老太監尖利而愉快地宣讀了上麵的內容:
‘——峨眉蕭氏不敬神仙道——罪不容誅——賜滿門抄斬——’
母親的哀求,父親被壓下的膝蓋和脊背,弟弟的帶著血還睜著眼的小小頭顱,澤若姑姑蒙上我眼睛的手心的溫度......全部的記憶湧現出來,混著一道正縈繞在我耳邊的聲音:“你應該心軟善良,放下仇恨,愛上男主——”
“若我不願意呢!?”我環顧四周,試圖找出這道聲音的主人把它拎出來殺了。
“那白聽戲和蕭澤若就沒有存在的意義了——本係統會將他們的靈魂做廢物處理——”
那聲音說完,空間裡恢複絕對的死寂,隻能聽到自己沉重的心跳。
撲通、撲通、撲通
師父很喜歡翻窗,她說她喜歡身體極限蜷縮之後得以騰空舒展轉圈的感覺,讓她可以更得意於自己的輕功。
從前在煙火崖從山頂掌門的窗戶一路翻到山腳我的窗戶,驚起沿途峨眉子弟的聲聲笑罵。後來投奔到白家,雖說有所收斂,但進我屋裡必然過窗。
可那天她敲門了。
又想起初到白府,我身上沾著一路積攢的灰泥,一下子就看見那正捧著一本書,臥在美人榻上,麵頰瑩白,眸子銳利,在一身錦袍下顯得極為清淡纖弱的少年白聽戲。
他更小的時候身子羸弱,寄養在人傑地靈的我家,幾年過去這老神在在的神態竟分毫未改。
我與他其實相處甚少,大半時光都是他在房中讀書寫字,而我倚在他窗外那顆終年鬱鬱蔥蔥的大樹高處,垂著眼睛默默看他“有無危險”。
一年元旦,府中霜露甚重,他卻難得起了興致在院裡彈箜篌。
我還是撐著手坐在他頭頂的樹枝上,那曲調悠悠讓人心馳神遙。不料一滴寒露冰冰地落在我額頭,不由“哎呦”一聲,打斷了樂音。
“牛嚼牡丹了,抱歉。”我向下望去,卻見他格外快意的拍手笑起來:“沒有!想不到我這水平竟也引得了‘吳質不眠倚佳樹,露腳斜飛濕寒兔’!”
“吳質是誰?”
終於笑夠了,他向上望來,我們眼神相對:“你呀!”
我疑惑,又問:“那寒兔呢?”
他搖搖手腕,指尖隔空點向我:“還是你,都是你!”
儘管白聽戲這個人總說怪話,可我就是非常非常喜歡他,他的一切煩惱我認為都不該存在,讓他隨不了心所不了欲的任何人都該消失。
白聽戲嘲笑我是“無知拙慕”,我不服,這種詞用來形容神仙道的擁護者好了,而我明明知道自己為什麼喜歡他,也知道該怎麼喜歡他。
我既不“無知”,也不“拙慕”。
“好,我答應你。”
“我可以做到金盆洗手,傾慕燕延。你也要答應我放回我師父的魂魄,不去動白聽戲。”
“沒問題,合作愉快。”那聲音嘻嘻地笑,一道白光閃過來,我下意識地閉了下眼睛。
。。。。。。
一陣風吹過白家的院子,吹過被南來倚出一個坑的大樹,也吹過被白聽戲扔在地上的【大川風華:無情殺手俏公子】。
風把書頁翻過一頁,上麵墨跡未乾,儼然寫著:“未曾想上天眷顧有情人,因著有一枝斜樹緩衝,南來與燕延落崖竟都未死。燕家衛兵尋來,在領隊王大哥訝異的目光中,南來撲向了燕延溫暖的懷抱。”
“不由得感歎生命的曲折與曲折後的美妙。”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