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綠有依仗。
即便牧厭霜是帝國二公主,隻要她還有腦子,便不會在這種時候和束綠爆發大規模衝突。
有了矛盾衝突已經是不智,現在最應該做的是消弭影響。
束綠和牧厭霜的“矛盾”在隔天就傳遍了帝星,塗著商隊標識的十幾艘星艦突然聚集海洋某處上空,這樣的大動作,瞞不過“有心人”。
束綠不出麵解釋,牧厭霜單方麵的聲明沒有任何效果。
帝星傳言甚囂塵上。
紀修周一便去學校上課了,被朋友圍著圈兒關心。
他表示身體無大礙,但被關心總歸是件好事。
這種好心情讓他在和牧知歲通話時,心神鬆懈下說漏了嘴。
紀修原本不想告訴牧知歲,牧知歲遠在域星,每次通訊,紀修總能看到他手邊許多文件。紅連和澤維爾也說,牧知歲一年未歸,手頭工作“有點兒”忙。
在帝星,他有束綠做依仗,事情慢慢來,受到的傷害總能一點點還回去。
好的獵人,總是有耐性。
周二,束綠突然借著帝國最大的通訊媒體,發表了聲明,解釋了十幾艘星艦商船聚集在海洋上空的事,說是配合帝國機密部門進行實驗。
她似乎事先和牧厭霜通了氣兒,牧厭霜緊跟著也發表了聲明,承認了這件事。
甚囂塵上的傳言似乎應該在兩則聲明後消弭。
周二下午,紀修在第一軍校不遠的一家茶飲店,見到了芝薑。
收到芝薑的信息,紀修考慮再三,還是出來了。
信息中芝薑姿態放得很低。
紀修已經大半年沒有見過芝薑了,在茶飲店看到芝薑的第一眼,差點兒沒認出來。
半年未見,芝薑蒼老了十歲,發間夾雜著銀絲,保養得宜的臉上多了皺紋。
她精神不好,整個人透出死氣沉沉的暮氣。
紀修在她對麵的卡座中坐下。
時間剛進入十月,帝星的天氣晴朗涼爽,芝薑身上卻裹著厚厚的沉重披肩,看到紀修,倦怠的臉上露出淺淡的笑容。
她把桌上的餐單推到紀修麵前,手指枯瘦,隱隱可見皮膚下青黑色的血管。
“想喝點兒什麼?”
紀修把餐單推到一邊,看著她,“你來有什麼事?說吧。”
芝薑看著被推到一邊的餐單,自嘲地笑了笑,抬頭看向坐在對麵的紀修。
紀修穿了一身便服,剪裁得體,做工考究,自帶矜貴。
他身高腿長,身體挺拔,帶著年輕人特有的勃勃生氣,如鬆柏,如驕陽。
芝薑看得心生羨慕,林雅有個好兒子。
以前她不信命,不信因果報應,認為一切事都會因為努力和手段改變,但這大半年發生的事,讓她忍不住想要尋找一些虛無的安慰。
“約你出來,是想和你說關於你父親和紀雲和事兒。”
芝薑的神色中有種說不出的慨歎,“最近,你見過你父親嗎?”
紀修看了她一會兒,才點了點頭。
芝薑忽然笑了,“既然你見過了,想必你發現了異常。”
那日海上見到的紀昌,和紀修記憶中確實不一樣。
不像是人,更像是一隻異獸。
“那已經不是你的父親了。”
芝薑眼角忽然淌下一顆淚。
她急忙用紙巾擦去,平複了情緒,和紀修講起這大半年的事。
“……我以為牧厭霜貪圖的是你父親的溫柔體貼,伏低做小……你父親跟著牧厭霜,已經半年沒有回家。有一天,我突然被牧厭霜叫去,見到了你的父親,他已經變成了你現在見到的樣子。”
“那不是你的父親,你的父親不是那個樣子的……”
……
紀修冷眼看著芝薑情緒激動地描述她和紀昌的見麵。
芝薑隻是發覺了紀昌的變化,他大概知道紀昌如此變化的原因。
紀昌上半身覆蓋的獸紋,將原因昭然若揭。
去年在津華星,跟在“莫斯長官”身邊,拔除研究基地,從“莫斯”的直言片語中,紀修了解了後遺症,後來又和牧知歲商討過這種認為拔高精神體強度的研究。
“莫斯”和牧知歲的認知相同,這種做法的後遺症就是,獸性難除。
如果是分階段,緩慢提升還好,給了人類意誌洗除獸性的時間。
如果短時間快速提升精神體強度,獸性很有可能吞噬人性,實驗體將會變成一隻徹頭徹尾的異獸。
紀修覺得紀昌的情況,很符合。
紀修的反應過於冷淡,讓芝薑忍不住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
在她的判斷中,雖然紀昌對紀修不聞不問,紀修對紀昌有著很深的孺慕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