堇嬛茫然的看著那個身影，很熟悉卻始終看不清他的臉，喃喃念著“亦謙，亦謙……”堇嬛突然很想問既然在等我為什麼還要跟二姐結婚，可是她不能開口，喉嚨被一隻死灰色的手緊緊勒住。

全身癱軟，連掙紮的力氣都沒有了。她流著眼淚看著那個白色的身影越來越慢模糊，害怕地大叫著：“亦謙，亦謙……”然而並沒有聲音發出來，隻從口中噴出一陣氣流。

白色的身影越來越遠了，慢慢地變成了一個小黑點。世界又變成那個漩渦的樣子，喉嚨已經沒辦法吸進去空氣了，她甚至可以看到自己的生命一點一點流失的過程。

這時又出現了一雙黑色的靴子，勒著脖子的手居然鬆開了，周圍突然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傾盆大雨，她抬起頭想看清楚靴子的主人……

“醒過來。這隻是做夢，醒來就沒事了……”

堇嬛猛地坐起來，大眼睛空洞地睜開，手不自覺地摸著自己的脖子，大口地喘著粗氣。光潔的額頭上全是汗水，而略顯蒼白的臉頰上也不知是汗水還是淚水。

“沒事了。隻是夢魘。”

堇嬛聽到聲音才轉過頭看著坐在床邊換上了白色長衫的男子，英氣的眉微微皺著，細長的鳳目裡星光淡淡，透出些擔憂。

“謝謝。”過了很久，堇嬛發緊的嗓子才含糊不清地發出聲音，而混亂的夢境卻依舊清晰無比，堇嬛仿佛還在張望著那個漸行漸遠的白色身影。

蕭大公子微歎口氣，淡淡回了句：“沒事我就出去了，你休息吧。”

堇嬛點點頭，有些呆滯地看著他的背影。那個白色的身影……

“彆走……”幾乎沒有經過任何的考慮，她隻是突然害怕，害怕他離開。

因為，白色的漸行漸遠的背影同夢境裡那個何其相似。

白色身影一怔，蹙著眉轉身看到堇嬛滿臉淚痕的樣子，心裡有個地方竟然異常柔軟。他露出個淺笑，清俊的臉整個都柔和下來，走過去溫柔地摟住她的頭，輕聲道：“好，我不走，彆怕。”

懷裡消瘦的人在微微顫抖，她的身上有淡淡的蘭芷的香氣，很淡雅很舒服的味道，流瀑一樣的長發淩亂地散落了他滿懷。

他用寬厚的手掌輕輕拍著堇嬛的背。蕭大公子突然有些自嘲，自己何時居然會做這種事。

當堇嬛從一片誦經和木魚聲中醒來的時候，已是天光大亮。

腦袋還是昏昏沉沉的，隻隱約記得昨晚夢境很混亂。似乎還夢到了蕭大公子，他抱著自己？堇嬛使勁甩了甩頭，雖然一再確認自己隻是做夢，臉上還是紅了一片，燙的厲害。

碧衣端著臉盆進來，見到堇嬛奇怪的神色，不禁問道：“小姐，你沒事吧？”

“嗯。”堇嬛從床上爬起來，穿好衣服洗漱完畢才讓碧衣幫著自己整理那一頭綢緞一般的長發。

然而蕭大公子那一聲“好，我不走，彆怕”卻像魔咒一樣，在堇嬛腦子裡來來回回地響，甚至連他的聲音都清楚分明。

不可否認，那個時候堇嬛確實是覺得心安不少。

如此真實，卻又如此模棱兩可。

似乎，很多很多的事情都是從這樣莫名的情緒開始的。

比如感情。

用過齋飯，堇嬛去找蕭大公子道謝辭行。根據一個小和尚的指示，堇嬛終於找到蕭大公子的房間。

可是一到門口又有點猶豫了，其實還是因為那個似真似假的夢。

這時候裡麵卻傳來了蕭大公子清冷的聲音：“你還要在門口站多久？”

堇嬛下意識側過頭，正好對上窗戶邊上蕭大公子滿眼的戲謔。他挑著俊眉，看著堇嬛嘴角朝左邊彎了一小個弧度，整張臉正好湊成一個嘲笑的表情。

連空氣都是燥熱的了。

可是夏天其實還沒有到來。

堇嬛又一次尷尬得說不話來，此時此刻她是真的很後悔自己要來辭什麼行，本來也和他並不熟悉。推開門，不敢抬頭，因為臉上的紅暈實在太過明顯。

“有事嗎？”又是那樣沒有任何波瀾和情緒的聲音。

“我們要走了，昨天謝謝你，蕭公子。”堇嬛深吸了口氣，才讓自己平靜一點兒。

“沒什麼可謝的，我應該的。”他看著窗外，眼裡卻突然閃過一抹愧疚隻是極淡極淡，還沒來得及看清便已經恢複如常。

堇嬛看著他眼裡一閃而過的黯淡，過了許久才說了句：“彆這麼說，救我們並不是你非做不可的……”

蕭大公子卻突然轉過身來，自嘲似的口吻：“如果我說都是因為我才會發生這樣的事呢？”

堇嬛想起夜艾昨晚的話，但心中卻並不覺得蕭大公子有什麼錯。為什麼呢？

其實，仔細想想隻是單純覺得他是好人。

很多時候我們相信一個人也隻是因為一種篤定的感覺，未必就能一一列舉他可信的原因。

“那和我是否應該道謝無關，我隻是覺得應該謝謝你。”堇嬛說完便襝衽行了個禮踏出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