堇嬛靠在鳳嬪之門外，仰著頭看著黛色的夜空不說話。

裡麵隱隱傳來交談聲，平靜而低緩。

本來以為顧乾隻是因為之前席間的事情來的，然而他卻一個字也沒有提，隻將堇嬛打發出來。

堇嬛聽到開門聲側過頭，顧乾負手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堇嬛，生日快樂。”

堇嬛微微驚訝地看著顧乾，他臉上有淡淡的愁緒，但還是勾著嘴角，平日總是蓄滿淩厲光芒的眼中此刻隻餘溫和。有些不像堇嬛所熟悉的那個人。

“嗯。娘睡了嗎？”

“大概還沒有，你也早些休息吧。”顧乾看她一眼，便緩步走了。

顧乾的背影有些蹣跚，風吹動身上的青衫顯得很寬大，整個人看起來很佝僂，老態儘顯。堇嬛呆呆地站了很久，直到鳳嬪之房中的燭火滅了才提步往自己房間走。

次日，端午節。又是堇嬛出閣的日子。

顧府上下已是被裝扮一新，到處隻見喜慶耀眼的紅色，如火一般。

賓客滿至，站在顧府大門口的老管家大聲報著來人的名字和所攜的賀禮，大都是朝中的官員，也有少數商人但無一列外都是身份地位顯赫之人。

堇嬛坐在顧府門口臨時設的書岸前，放下毛筆，甩了甩有些酸的手。

“四小姐，真是對不起，本來請了人來記賬的，他家裡臨時有事所以沒辦法。這人手騰不開……”管家朝堇嬛笑笑，有些抱歉地看著她。

“沒關係，反正我也無事可做。”堇嬛站起身，將禮單拿過去給管家：“您看看有沒有錯漏。”

管家笑著點點頭，仔細瀏覽了一遍，讚賞地看向堇嬛：“嗯，四小姐記得很好呢，字也好看。哈哈。”

堇嬛笑笑：“福伯過獎了。”

接過禮單攤開平鋪在書案上，堇嬛看著街上來往的人流有些愣神。

其實再怎麼裝作若無其事，心裡的感覺卻是不會騙人的。雖然已經沒有的當初那般噬心的痛，但今日始終是怎麼也無法開懷。

畢竟，那些過去都是真的，回憶也都是真的。這個人曾經那麼真切強烈地存在於生命中，縱然自己再淡漠也是會留下些痕跡。他明朗好看的笑容，溫潤修長的指尖，還有燦若朗星的雙眸，都是她心底裡的一塊柔軟。是最美好的地方，也是最敏感最容易受傷的地方。

堇嬛不禁扯出一個苦笑，轉過頭時眼前卻出現蕭允澈那雙半迷離的桃花眼，頓時一驚。

“怎麼，在想什麼？一臉心虛的樣子。”蕭允澈直起身子，扇了扇手中的紙扇，漂亮的臉上滿是狐疑。

“沒什麼。”堇嬛皺了下眉，提起筆蘸了些墨看向管家，示意他報六皇子的賀禮。

管家卻有些莫名奇妙似的攤開手搖了搖頭，小聲道：“六皇子的禮早就命人送來了，已經登記過了。”

堇嬛這才想起自己確實是記過的，還是同蕭紀央的記在一處，於是有些尷尬地放下筆。

“六皇子有何貴乾啊？”堇嬛實在受不了蕭允澈盯著自己不放的目光，側過頭看著他。

蕭允澈卻眯著眼鏡笑，整張臉說不出的魅惑：“自然是來喝喜酒啊。”

“花廳奉有上好的香茶點心，六皇子還是去那裡等著開席吧。”堇嬛朝他做出個“請”的姿勢，垂眸淺笑。

“是嗎。可我不是為了吃飯來的。”蕭允澈將折扇收起。

“那六皇子還喝什麼喜酒呢？”

“當然是看你啊。”蕭允澈用扇柄敲了敲堇嬛的肩膀，挑著眉，勾起嘴角。

堇嬛微張的嘴巴還沒來得及合攏，蹙眉看著蕭允澈玩世不恭的樣子決定不予理會。

後來蕭允澈自覺沒趣，朝堇嬛燦爛一笑道：“堇嬛，我先去到處逛逛，等下回來看你。”

堇嬛低頭揉著眉心，自動忽略他。

到申時開宴時，蕭允澈果然又來了。顧乾見六皇子親駕，有些誠惶誠恐，又有些受寵若驚，恭敬地將蕭允澈領到了主坐上。

蕭允澈半眯著眼睛，不動聲色掃了一圈，嘴角的笑意始終如初，有些玩世不恭又有些意味深長，像是嘲諷又像是事不關己。

顧乾坐在一旁，時不時側過臉觀察這位平時作風放蕩不羈的六皇子。對於他，顧乾總是看不透，那張棱角分明俊秀邪魅的笑臉隻說明了他深不可測這一件事。我們總是對自己所不熟悉的東西既害怕又好奇，顧乾對蕭允澈就是如此。

堇嬛坐在堇嬈旁邊有些坐立難安，蕭允澈就像是要將自己看穿一樣，這種感覺很奇怪，也不招人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