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第一次見這位六皇子起，堇嬛就總有些輕微的排斥。她總覺得這樣的人其實是很複雜的，藏在那張精致臉龐下麵的真正表情是什麼，大概隻有他自己知道。

美麗又危險，堇嬛是這樣認為的。

終於有些忍無可忍，堇嬛側過臉瞪著他，眉頭皺得很深，大眼睛裡隱隱燃著怒火。

但顯然蕭允澈並沒有看到堇嬛的怒火，隻是在意了堇嬛側過頭看他的這個事實。他一隻手撐著下巴，另一隻手挑著酒杯朝堇嬛笑。

陶瓷般的臉上因為喝了些酒而泛著紅暈，長睫在眼瞼處投下一小片陰影，眼神有些迷離似醉非醉，薄唇微啟。那樣子甚至有些性彆難辨，隻讓人覺得美麗得不真實。

堇嬛有些鬱悶地彆過臉，不再理會他，隻自顧自地吃飯。

宴席剛結束不久，司馬府的花轎已經上門。

顧夫人和媒婆攙著堇姮從房間出來。一身紅色嫁衣裁剪得很細致，極為合身。柔軟亮麗的錦緞搭配薄如蟬翼的紅色輕紗，產生一種輕盈飄渺的感覺。霞帔是蜀繡的祥雲圖案，裙擺處用金色絲線繡著大朵大朵的芙蓉花，雍容大氣精致美麗。那塊鸞鳳和鳴的蓋頭四角個墜了一串晶瑩的玉石，走路時左右擺動跳躍，很是好看。

堇嬛堇嬈跟在後麵，一路送堇姮到顧府大門口。

屆時司馬亦謙也是一身紅色新郎禮服，依舊看起來英俊無比。他始終噙著絲笑意麵對眾人，接過堇姮玉蔥般的手，正要轉身牽她如轎時不經意對上了堇嬛雲淡風輕的笑。

司馬亦謙臉上的笑容仿佛是凝固了一般，腳步微頓。他靜靜看著堇嬛，片刻之後才執起堇姮的手往那邊的華蓋花轎走去。

然後是喧天的鞭炮聲，和絲竹樂聲。那一隊喜慶明豔的紅色緩緩離開堇嬛的視線。

司馬亦謙端坐在馬上，臉上的笑容看起來並不愉悅。

其實那個時候，隻要堇嬛多看自己一眼，他就有勇氣當著所有人的麵帶著堇嬛逃跑。然而，她始終隻是看著堇姮笑，甚至沒有一絲眼角餘光注意到自己。

當初做決定的是自己，如今最舍不得的還是自己。

司馬亦謙握了握拳頭，目光有些淡漠地看著前方，嘴角那絲笑意早已消失無形。

當眾人散去後，堇嬛還是站在顧府大門口。覺得腿有些乏，於是索性就坐在了門前的台階上。

今日天空有些陰沉，透著些灰白，看不到刺眼的陽光，也看不到大多大朵鑲著金邊的白雲。偶爾有飛鳥掠過頭頂，發出幾聲嘶啞的鳴叫。

看著他牽著堇姮轉身的時候，堇嬛除了一些不深不淺的失落外，並沒有難過也沒有不舍。不知道是因為時間已經撫平了所有的躁動，還是自己本來就不如想象中愛得深。

突然就對著大街笑起來，帶著釋然和安寧，落在街上每一個行人眼裡都是一副美麗畫卷。

日子過得不鹹不淡，平日裡除了照顧鳳嬪之便無事可做。偶爾和堇嬈女扮男裝去市集中逛逛，買些新奇的小玩意回來逗鳳嬪之和碧衣一笑。

夏至已過，天氣真正開始炎熱起來。堇嬈堇嬛穿著男裝，坐在買涼茶的小攤上，用扇子很賣力地扇著風，卻沒有絲毫涼意。

“今年好像特彆熱啊，真有些受不了。”堇嬈一麵扇，一麵端起涼茶喝了一口。

堇嬛點點頭表示同意：“是啊。又總是不下雨，估計地裡的莊稼也快枯死了。”

兩人絮絮叨叨講了很多閒話，付了帳正準備起身離開。

卻不想匆匆忙忙走來一人，堇嬛起身時剛好撞到他。

“對不起啊，我走的太急了。”那人忙扶了堇嬛一把，歉意道。

堇嬛覺得這聲音莫名的熟悉，抬頭一看忽而笑了：“朱公子，真巧啊。”

朱顏聞聲看向堇嬛，一開始還滿臉疑惑，仔細觀察之後也笑起來：“確實巧啊。怎麼顧小姐也到樊中來了？”

“嗯，我家人都在這裡。”堇嬛笑笑，看他一臉焦急的樣子又道：“朱公子有急事麼？那麼堇嬛不便耽擱……”

“沒有沒有，隻是想去秦歌樓，一時找不到地方。”朱顏說。

堇嬈聽了“秦歌樓”三字，頓時又有了想法。她朝朱顏笑笑，拱手道：“我是堇嬛的姐姐，我們也要去秦歌樓，不如一起去吧。”

堇嬛卻滿臉迷惑地看著她，小聲問到：“你什麼時候說過要去秦歌樓啊，秦歌樓是什麼地方？”

“啊，那真是太好了，也省得我到處去問路了。”朱顏忍不住多看了堇嬈兩眼，笑得很溫和。

“那麼，現在便走吧。”堇嬈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見朱顏走到前麵又小聲笑著對堇嬛說：“嘿嘿，去玩玩嘛。那裡很好玩的，再說了也算是幫了這位朱公子的忙啊。”

堇嬛無奈地搖搖頭，嗔堇嬈一眼便高興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