堇嬛醒來的時候，已近戌時。

雨下得小了，隻有淺淺的淅瀝聲傳進房間。

桌上的小藥爐上煎著藥，濃濃的藥香浸染了整個房間，驅散了濕意。

堇嬛下了床，才發現自己的濕衣服已經被換下來，頭發也被洗過擦乾，隻是頭依舊昏昏沉沉，渾身無力。

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自己應該還在央王府沒有回去。

這時房間門被推開，走進來一個女子。清秀溫婉，正是夜艾。

“堇嬛醒了啊。”

夜艾端著食盒走進，朝堇嬛笑笑，道：“王爺派人去請禦醫，剛好我在太醫院，就過來看看，沒想到居然是你病了，真巧。”

“給你們添麻煩了。”堇嬛在桌邊坐下來。

碧衣不知道自己來了央王府，此刻一定很是擔心。想到這裡不由得有些坐立難安。

夜艾將食盒中的藥粥和小菜端出來擺放好，見到堇嬛微蹙的眉忙道：“彆擔心，王爺已經派人去顧府傳了話，明天早上會派人送你回去。”

堇嬛點點頭，看著夜艾熟練地將藥倒進白瓷的碗裡，遞過來，“你淋了雨著了風寒，先把藥喝了吧。”

堇嬛接過藥碗，道了句“謝謝”便擰著眉仰頭將濃得發烏的藥汁一飲而儘。

“這藥好難喝啊。”堇嬛吐了吐舌頭，朝夜艾皺眉。

“良藥苦口，不想喝藥就要照顧好自己，彆生病。”

夜艾收起藥碗，盛了一小碗粥遞過去：“生病期間注意飲食清淡，彆再淋雨了。你身體比較弱，平時要注意適量進補。”

“謝謝，我知道了。”

兩人坐著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了幾句近況，夜艾看看天色起身告辭。

走了一步忽又轉身，咬了咬唇問：“聽說……我爹派人上顧府提親了？”

堇嬛一怔，隨即點頭。

“你……答應了？”

堇嬛笑道：“聽說夜苓公子儒雅俊美，才華橫溢前途無量，夜家又是皇朝數一數二的世家望族，拒絕還真有點傻。”

說完卻見夜艾臉色瞬間蒼白，隻呆呆看著自己，似乎欲言又止。

堇嬛坐下來，看著夜艾自嘲地笑，“可是我沒答應。”

“顧相難道也會拒絕？”夜艾似長舒了一口氣一般。

堇嬛道：“我父親的態度很奇怪，在這件事上並沒有強迫過我。”

“那你為什麼拒絕？難道是因為……央王？”

堇嬛手指一緊，此時蕭紀央推門而入。

夜艾簡單行了個禮，看了眼兩人，淺淺地笑開。向蕭紀央交代了幾句堇嬛的身體狀況便離開了。

“夜苓十六歲便高中狀元，一手醫術儘得夜家真傳。十八歲時同我一起上過戰場，武藝謀略實屬罕見。”蕭紀央看著堇嬛，淡淡道。

堇嬛點頭，“這些我都知道。聽說夜大公子長相也屬男子中少有的俊朗，性格更是溫潤儒雅。”

“那麼，似乎找不到可以拒絕的理由。”蕭紀央看著堇嬛，狹長的眼眸若繁星璀璨，嘴角勾著，看得堇嬛一陣忐忑。

“我娘剛過世，我想為她守靈。”

“可你已經過了及笄之年，韶華已過。”

“我父親也沒有同意。”

“顧相也沒有明確拒絕。”

堇嬛蹙眉，看著他有些戲謔的表情，頓時有些心緒不寧，自己都快聽到胸腔裡傳來的心跳聲。

蕭紀央見她局促，移開了目光，放柔了的臉部線條在跳躍的燭光下看起來流暢完美。

“嬛兒。”熟悉的兩個字被他念出來總覺得帶了綿長的溫柔情愫，春風拂過柳條般的柔軟自然，略低的磁性嗓音此刻仿佛能蠱惑人心。

這是第一次他這麼喚她，卻仿佛曾經這樣喚過她無數次，熟悉，自然，溫暖。

堇嬛緊張地看著他，一時不知道如何回應。

“嬛兒，若是有人願意嗬護你的痛楚不安，願意陪伴你，同你執手並肩而行，你可願意為他紅袖添香？”

堇嬛定定看著他，不說話。

“若是有人願意傾儘一生換你一世安好，你可願意隻為他展顏一笑？”

“若是此人將你視為人生唯一的全部，你可否願意從此與他上窮碧落下黃泉，長伴一生？”

楚河決堤，江南一帶化為泥沼。央王蕭紀央自請前去江南賑災，築壩修堤。

一時朝廷內外議論紛紛。

楚河流經江南郡內百裡長堤全部需要重新修繕，此去並非幾日或是幾月的事情。再加上江南災情嚴重，災後重建和災民的安置，以及水災過後對疫病等的預防一係列事情，足夠讓人焦頭爛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