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知道他身份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他不會甘於現狀。所以我才更害怕，若是真的有一天他變成了萬人之上那個人，是不是我也要和所有人一起仰視他，和更多的女人像搶東西一樣爭奪他有限的愛情……”

天邊奪目的赤紅漸漸褪為橙紅，金黃，橘黃色。秋風拂麵，撩起兩人的發絲裙擺。

堇嬛說著說著聲音低下來，垂著頭看著地麵。

李藍歌拍拍她的肩膀，在想該怎樣安慰她時，堇嬛又抬起頭朝李藍歌笑了笑。

李藍歌皺了下眉，略微思忖了下，道：“堇嬛，我實話跟你說吧。皇上這次中秋宴主要是想幫央王選妃，借著賑災有功之名賜婚同時賜封藩地，想徹底將央王架出樊中，永遠留在江南。”

堇嬛一時間尚不能完全消化這件事，隻覺得心中一震，空空蕩蕩的。

李藍歌分析道：“據我推斷，鳶嫣以及亦婉都不會是皇上理想的人選。鳶嫣的父親南宮墨大將軍手中十萬兵權，皇上定然不會讓央王有機會染指。而亦婉，司馬家在朝中的威望無人能及，若是將亦婉許給央王，那麼也就是相當於將整個朝堂交給了央王。最有可能的反而是沈小姐沈卿如。”

“為什麼？定西王手中也有兵權……”

“定西王是有兵權，而且背後實力還不小。但是，定西王妃卻是當今殷貴妃的嫡親妹子，且定西王當年是殷貴妃父親殷太尉的門客，受過殷太尉不少恩典。太子是定西王妃的親外甥，所以，即使將沈卿如許給央王，對太子來說也產生不了任何威脅。”

李藍歌說完，手指扣著桌麵靜靜看著堇嬛。

堇嬛垂下眼，長睫覆住瞳裡的神色。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李藍歌搖頭，“堇嬛，中秋時央王會回一趟樊中，到時候……”

“嗯。”

中秋前幾日，一直下著細細的雨。蕭索的頹敗秋景，在雨霧的掩蓋下倒顯得不是那麼淒惶，倒是彌散在空氣中濃鬱的桂花香時不時還給人一種初春時節的錯覺。

宮中的中秋宴籌備得甚是隆重。除了王公貴胄，朝中大臣家中女眷也一並恩準出席。

大家都看得分明，這是皇上要幫皇子們選妃了。所以家中有未出閣適齡少女的都為了在中秋宴上引人矚目而極儘所能。

一時間樊中城中的胭脂坊繡坊布坊都變得門庭若市生意興隆財源廣進。

堇嬈同堇嬛正坐在樊中最大的布坊——青舟織內，等掌櫃去找一匹罕見的雲錦。

等了許久，掌櫃的總算回來了，看著堇嬛二人搓了搓手掌，小心道：“二位小姐，實在抱歉，剛剛最後一匹雲錦也賣出去了。現在貨源緊俏，怕是也沒辦法進貨回來。二位看……”

堇嬈皺了皺眉，最後還是微笑著道：“沒關係，那就給我們看看其他的吧。”

“好好好，兩位稍等。”掌櫃唯唯諾諾地退下去。

堇嬈端起茶杯啜了一口，道：“樊中的這些個小姐們真蠢，一共就那麼幾位皇子，搶破了頭也不一定輪得到，何必費這個事。”

堇嬛搖著頭笑，“那也總得選出那麼幾位，總是因為有機會才想要去爭取的。”

“那堇嬛你呢？我看得出央王對你……不一樣。”

堇嬛垂眸，“一樣不一樣又有什麼區彆呢，到時候一道聖旨下來就決定了一切。”

堇嬈正要答話，這是掌櫃領著小二抱了一大摞嶄新上好的布料過來，在她們對麵的長桌上一字排開。

“兩位小姐慢慢選，這些都是我們店中最新到的顏色和花樣子，配兩位小姐的天香國色正合適。”掌櫃道。

堇嬈走過去，一匹匹細細地看，正中間有一匹杏黃的絲綢，光滑細膩，質地輕便柔軟。綢麵上織就了細細碎碎的桂花，隻有仔細看時才看得出，精致漂亮，又不會顯得突兀紮眼。

堇嬈很是滿意，朝坐著一動不動的堇嬛招招手道：“你看這個怎麼樣？”

堇嬛走過去看了看，露出讚揚的神色，“很好看，不張揚也不小家子氣，顏色亮麗卻不紮眼，這細碎的桂花也很適合這個季節。”

掌櫃見了忙附和：“兩位小姐好眼光，這可是本店唯一的一匹蘇製絲綢了，楚河決堤，江南一帶都受了影響，正宗的蘇州絲綢最近可真的很少呢。”

“這匹布多少錢？我要了。”

堇嬛詫異地回過頭去，看到沈卿如美麗不可方物的臉登時覺得有些厭惡。

沈卿如嫣然一笑，似是完全沒有看到堇嬈和堇嬛，朝掌櫃道：“幫我把這匹絲綢包起來，我要了，中秋宴上正合適呢。”

“這位小姐，這匹布可是我們先看上的，怎麼著也得講究個先來後到吧。”堇嬈斂著眉沉聲道。

沈卿如聞言看向堇嬈，“先來後到？你們不是還沒有買下來麼，現在是我先定下了，該講先來後到是你們才對吧，顧小姐。”

很明顯地強詞奪理，很倨傲的態度，以及不友好的眼神。

配上沈卿如漂亮的臉蛋，卻說不出地令人討厭。令堇嬈討厭。

掌櫃知曉沈卿如的身份，站在一旁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緊張得隻能在心裡默默祈禱千萬彆鬨大了。

這時，一隻手將一錠金子塞到了掌櫃懷中，隨即另一隻手迅速得抽走了桌上的綢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