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中有條秦筁河穿城而過。秦筁兩岸皆是雕欄畫舫,風月所在。
秦歌樓便是坐落在秦筁河之畔。
日日夜夜熙來攘往,你醉倒在我搖曳生姿的舞步之下,我傾覆於你含笑的俊朗眉眼。
閒來輕撥琵琶,輕訴閨怨離愁,哀婉動聽,情之切切,惹得多少路人駐足,癡人望斷天水相接處。
燈火闌珊,薄煙下麵輕輕流過一片冰冷入骨的河水,皎皎明月輕柔地覆上那一片空茫的明燈笙歌。夜色沉沉,絲竹彈唱聲生生地穿透寧靜,激得秦筁河蕩起一波又一波漣漪,拍打著石築的堤,發出一陣又一陣清冷寂寥的聲音。
堇嬛站在沿河而建的短亭裡,看著河麵上流螢般的畫舫燈光。
唇畔泛著輕笑,眉眼說不出的溫柔動人。
河那邊有人策馬而來。
蕭紀央高坐馬上,第一眼就望向對岸的短亭中纖細的身影。冷峻的臉上露出一個溫柔笑意,一夾馬肚子匆匆朝對岸而去。
“嬛兒。”
堇嬛轉過身,朝蕭紀央笑開,指了指河麵:“我們去坐船吧。”
蕭紀央點頭,走近將她額前被風吹亂的碎發撥了撥,抱歉道:“父皇召我進宮有些事,等很久了吧?”
堇嬛搖搖頭,“沒關係,你明日就要啟程回江南,皇上一定有很多事情要交代。”
蕭紀央卻突然露出有些凝重的表情,過了一會兒才笑著朝堇嬛點點頭。
堇嬛察覺到他的異樣,卻沒多說什麼,隻並肩跟著蕭紀央走下短亭。
朝堂的事,她多少聽聞了一些。
現今皇位之爭已是不可避免,隻是希望他能從容應對,保護好自己。至於他是不是也同樣覬覦那個位子,堇嬛暫時不想去思考。
對她來說,隻要他好好的就夠了。
他對她許諾三年,她就願意無條件相信。
蕭紀央見她想得出神,停下步子道:“怎麼了,想什麼這麼出神?”
堇嬛這才回過神,看著他綴滿朗星的雙目微笑道:“沒什麼,在想坐哪一艘船比較好。”
蕭紀央也笑,朝她伸出寬厚的手掌,“那就讓我幫你做個選擇如何?”
堇嬛偏著頭似乎思考了一下,才嬌笑著將白皙的手遞過去:“姑且信你一回。”
兩人緩步踱在秦筁河邊往來的人流裡,輕聲細語,時而相視而笑,時而默契地同時駐足看向河麵上漂著的畫舫花船。
行人大概很少見到有這般豐神俊朗的男子和如水般柔美清麗的女子,兩人站在一起時那種渾然天成的默契和外人誰也無法介入的親密,都讓行人忍不住停下來多看他們一眼。
什麼叫佳偶天成,什麼是驚為天人,路人此刻深刻地體會到了。
兩人在河邊挑選了許久,最終卻選中了一艘烏蓬小漁舟。
小舟上隻有一個年近六旬的老漢坐在船舷上大口大口地抽著水煙,船頭上支著一盞不太亮的油燈。
跟其他的船比起來,這艘漁舟簡直是灰頭土臉。
但是它簡單樸素,不像其他畫舫那樣聲色犬馬,嘈雜紛亂。
堇嬛向老漢提出租船遊河的想法,兩人商定價錢便上了船。
坐在船上看到的秦筁河同在岸邊看到的是不一樣的。
有些冰冷的河水隨著船隻的移動而當地水波,發出細碎的響聲。兩岸酒樓店鋪裡明亮的燈光倒映在水麵上,仿佛在秦筁河的下麵還有另一個世界。
和他們擦肩而過的裝飾得富麗堂皇的花船畫舫裡傳來陣陣絲竹彈唱聲,時不時能看到伏在船欄上拋灑花瓣的豆蔻少女。
秦筁河喧嘩熱鬨非凡,然而在這小小的漁舟上卻難得的靜謐安寧。
堇嬛站在船頭側耳聽著隔壁船上傳來的琴簫合奏,唇角帶笑。
她今天穿的是件淺綠的長裙,窄腰廣袖,腰間綴著一束穿了碧玉珠的流蘇,隨著河風輕輕飄蕩。眼睛半垂著,長睫在凝脂般的臉上投下一小片陰影,唇際深深的笑意一直蔓延到眼角眉梢。
一半的頭發用一支白玉簪鬆鬆地挽起,另一半則隨意地散落,被風吹得有些淩亂。
蕭紀央側過頭看她,登時還有些不真實感。
不由得抬起手撫上她的臉頰,直到碰觸到臉上的溫度,才感覺稍微安心。
堇嬛有些詫異他的舉動,卻也隻是笑著詢問他:“怎麼了?”
蕭紀央卻不說話,隻是專注地看著她,滿心滿眼的溫柔情意。
堇嬛被他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臉上微紅,遂低下頭側過臉不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