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那個人的存在,對哈利·波特來說是一個奇跡。
戰爭結束之後,他們並沒有發現西弗勒斯·斯內普的屍體,除了大量的血液和那份記憶證明那不是哈利的一個夢以外,沒有人能找到斯內普的下落——幾乎是幾個月之後魔法部就放棄找尋,宣布了斯內普的死亡,同一時刻,有無數的人在心裡暗喜。
顯然這個雙麵間諜的食死徒死去比活著要好處理的多。
當時魔法世界的救世主也隻能接受那個事實——就算他是救世主,他也無法從死神的羽翼之下奪回那些人的靈魂,而那些人中,當然也包括了西弗勒斯·斯內普。
哈利以為那些會很快過去,畢竟勝利女神已經為他垂下了雙翼,而死神並未奪走他的生命。
但是不行……最初的一年,夢魘在每個夜晚拜訪他的床頭。那些死於戰爭的亡者們似乎還未走上冥河之畔,依然流連於人間。不管是他熟悉的或是隻見過一麵的,戰友或敵人,他們每每在他熟睡之時挨個到訪他的夢境,幾乎讓他無法成眠。
當哈利的精神狀態讓他不得不回到霍格沃茨去找醫療翼女巫要幾瓶無夢藥水的時候,龐弗雷夫人對魔藥質量的抱怨才讓他想起來——眾多人之中,隻有那個男人從來沒有在他的夢中出現……小天狼星曾英俊登場然後消失於帷幕彼端,就連靈魂全部滅亡的伏地魔也曾在他的夢中張牙舞爪,索命咒的綠光攪得人不得安寧。隻有那個男人,西弗勒斯·斯內普,仿佛已經抵達他所應在的彼岸——不論是地獄或樂園——而吝嗇於他黑色的身影。
哈利摸摸衣兜裡盛裝著紫色藥劑的水晶瓶,突然的就生出了前往與那個人密切相關的地方看一看的願望。晝與夜的折磨,讓哈利在洗清西弗勒斯·斯內普的名譽之後,就將有關那個人的回憶扔進了心的最底層……
時值暑假,但是炎熱的天氣影響不了這裡分毫,依舊是陰暗森寒。失去主人的地窖比曾經的印象更加冰冷,行於其間,仿佛走在空曠古寂的墓穴,肅穆、沉重。這裡曾給他的記憶並不會因為時間流逝而變好,但那個人的死亡給這裡帶來了另一種感覺。
撫摸著那扇封閉的門扉,哈利似乎聽到那個低沉柔滑的聲音在耳邊說著:“不要像個石像一樣堵在我的門口,波特,你的兩條腿應該不是作為擺設的長在那裡的?”
哈利低聲地笑了出來,轉身走向魔藥教室。
現在人們完全將他看做是無所不能的救世主,天知道他自己也不過是個每晚會因為惡夢而醒來小鬼罷了。他早已厭倦了名聲,那些人根本不管他是奧羅還是魔法部長,一味的獻上頌讚之歌。或者說他們根本就是被蒙住了雙眼,隻願意匍匐膜拜,而不肯看一眼真正的他——如果那個男人還活著的話,對他的態度當然不會改變吧……不,也許會變得更加惡劣也說不定,斯內普一向討厭他救世主的名頭。
魔藥課的教室依舊寒冷陰森,兩邊擺著浸泡了各種動物標本的玻璃罐。現在的哈利卻不會覺得毛骨悚然,反而流露出一種親切,他畢竟在這個彆具特色的地方度過了七年的魔藥課。
走到自己平常的位置,哈利望向魔藥大師曾經站過的位置。
——哈利·波特。我們學校新來的——名人哪。
哈利訝異於自己將這句話記得那麼清楚……那是自己地獄般的五年魔藥課的開始,也是他們之間的第一句話。斯內普的聲音、語調、神態、動作他都能清晰的回憶起來……
得到幾乎所有教授善待的他,曾經懷著些許期待好奇等待著魔藥課的教授,就算分院儀式上的第一眼年長的斯萊特林就讓他戰栗不已。
不過那個男人卻帶著與彆人截然相反的態度,從始至終。
說不定正是這個原因,讓這個場景反而更加深刻的印在了自己的腦海中……
哈利的指尖摩挲過桌上的痕跡,想到自己在魔藥課上被各種古怪的借口刁難——現在想想,那個被整個霍格沃茨的學生所畏懼的教授也許出乎意料的孩子氣?有著偏心偏的理所當然的態度,用那些幾乎耍賴的借口扣分的魔藥學教授……那個憎恨著劫盜者們,憎恨著自己的父親,卻因為愛著自己母親而守護自己的斯內普,難道不是一個無比純粹的人麼?
——雖然性格有些扭曲。
哈利苦笑了起來——那時的自己是個孩子,孩子眼裡隻有黑白分明的世界,而那個世界的好壞全由主觀判斷,所以斯內普的名字被劃入黑色地帶——直至他死去。名聲,對於死人來說是沒有意義的。更何況就算那個男人還活著,也不會對哈利·波特的另眼相看有哪怕一絲一毫的興趣。
輕聲的響動驚擾了沉浸在回憶中的男人,他回頭看向門口,一個金發男子似乎也被他的出現弄得不知所措。
“哈利·波特先生?”
“是的,我是。你是?”
“我是霍格沃茨的魔藥學教授奧斯坦,您好,非常榮幸見到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