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蹤者出現在這裡,還是說,救世主終於厭倦了隱藏。”德拉科停止了輕輕地敲打,緩慢地說出一個不帶疑問的問句。
從兩年前開始,救世主就辭掉了奧羅的職位不再出現在人前。整個魔法世界都知道他住在戈德裡克山穀,但除了他自己,沒有人能真的找到準確的地點。
哈利掏出那個水晶瓶晃了晃,又放回衣兜裡。
德拉科的嘴角劃開一個刻薄的弧度,一瞬間像極了那個人。
“無夢魔藥?聖人波特也會睡不著?難道那些‘輝煌’的過去還在糾纏你嗎?”
哈利回避了這個問題,過於熟悉的表情讓他沒有了和死對頭吵架的心情:“你呢,馬爾福?這裡應該不是馬爾福莊園,你也早就超過十七歲了。”
“顯然你忘了,馬爾福依然是校董之一。”
哈利忽然有些好奇,究竟什麼時候馬爾福們才會放棄他們的驕傲?
永遠純粹的布萊克早就失去了最後的血脈,雖然他是個格蘭芬多。萊斯特蘭奇家族的最後一人在戰後死於阿茲卡班。其他的純血世家大多早在戰爭中破敗滅亡。斯萊特林的純血,真正能稱得上貴族的,就隻剩下馬爾福一家。
這是一場戰爭,伏地魔要毀滅麻瓜和混血,而他們反抗。他們贏了,所以他們毀滅了純血——幾乎。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們和伏地魔有什麼不同呢?
在他想著那些東西的時候,年輕的馬爾福轉身離開。
“馬爾福。”哈利叫住離開的人,“你見過那個新來的魔藥學教授了嗎?”
德拉科·馬爾福頓了一下腳步:“既然已經見過最好的,其他人都不值一提。”
“我也這麼認為……”哈利繼續凝視著湖麵,輕聲的、對著麵前的空氣說。
從霍格沃茨離開後,哈利回到自己的小屋,屋外他自己種下的百合花開得正盛,淡雅的馨香繚繞在他身邊如同最美好的夢境。
他並不喜歡白色。曾經濃烈的金紅才是他的最愛,可是看過太多的鮮血他已負擔不起那種色彩,所以在想要種些什麼的時候他鬼使神差地選擇了百合。
門外的警戒咒被觸動,在他做出反應之前,熟悉的聲音已經傳了進來。
“哈利,你在嗎?”
他撤銷咒語打開門扉,迎接自己昔日的好友,如今已經是韋斯萊夫人的赫敏。
“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嗎,赫敏?”他溫柔地微笑,好像他們還是剛剛進入霍格沃茨的孩子,曾經的鐵三角。在那個城堡中,勇氣就是格蘭芬多的一切,他們一年又一年的闖過難關,卻不知有人在身後亦步亦趨,守護著孩子成長。
但是孩子總要長大,離開童話的城堡。他並不是不為自己的好友的結合而高興,隻是那無可避免地拉開了他們的距離。
“哈利,你……打算一直住在這兒嗎?”赫敏的語氣有些遲疑,但那種似乎刻進骨子裡的固執沒有隨著她嫁到韋斯萊家而改變,“這裡是不錯,但你是不是在這裡呆的太久了?”
太久了嗎?
其實不論是哪裡都一樣,他早已走不出那場戰爭,所以不論何處都一樣。
若此世無可歸之所,這裡和那裡,又有什麼分彆?
也許他應該試著給自己一個一忘皆空,由自己開始,將那些輝煌和腐朽統統忘卻。
但是他不可以,任何人都可以,唯獨得到了所有勝利榮耀的他不行。他有義務背負過往的一切,那些為勝利付出生命的人,那些在戰爭中死去的人。所有的亡魂,都得由勝利者背負。
將哈利臉上每一分冷漠和決然看得清清楚楚,赫敏·韋斯萊低低地抽了一口氣。
“哈利!你的人生不該埋葬在這裡——離開這裡,離開魔法界,到任何地方去,甚至忘了你是哈利·波特,忘了我們都可以!”她激烈地搖著頭,原本就紮得不牢地褐發散亂下來,讓這個一向堅強的女巫看起來前所未有的軟弱。她用力抓住哈利的雙肩,拚命搖晃著,就像是要晃出對方體內最後一絲勇氣和生命力。
她怎麼能眼睜睜地看著他隨著那場該死的戰爭被埋沒!
“離開我們吧!”
——如果沒有人來說,那就讓自己來說。
赫敏悲哀地看著自己昔日的好友。對於她來說,哈利·波特就永遠隻是哈利·波特,不是救世主,也不是打敗了伏地魔的男人,隻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如果,他的前半生注定要獻給這個巫師界,那麼至少讓他的後半生自由,哪怕自己被誤解——所有的指責,都可以由她背下。
“赫敏……”哈利的眼中有一絲動搖,但是更多的是無措……他從不曾看過這樣的赫敏·格蘭傑,就像是聲嘶力竭的母獸,守在將死的孩子身邊。
是麼……原來是這樣……
哈利在心裡苦笑。
——你們為我而傷悲,寧願為我背負責難。但是卻不知囚禁我的是我自己,是那永遠斬不斷的過去。
赫敏並不是一個人來到這裡的,她的背後有羅恩,有金妮,有韋斯萊家,有許多真正關心他的人……就算是為了他們,他也必須離開這裡了。哈利在心底默默地想,然後露出一個微笑。
“我知道了,赫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