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了,定是錯覺。
“堂姐,我想去騎馬。”小堂妹又說了:“先前在沂川老家時,族中長輩總說姑娘家應端莊淑雅,但我聽說京中女子都是精通捶丸馬球,我也想試試。”
鄭芳菲個子不高,小小的一隻,因著年紀比她還小手上三歲,身量也矮上半頭。
此刻她正她抬著頭顱,眼巴巴地衝她閃。
“好,我帶你去。”荊微驪頷首,不覺得這是什麼大事。
京中大多達官貴人家中都會養馬,用來拉車運貨,但是這類血統混雜的馬駒並不作為競賽的坐騎,若是想試著騎打馬球的賽駒,就得去京郊的馬場了。
想著騎馬方便,荊微驪特地讓青瑤給鄭芳菲準備了一身新衣裳,後者瞧見眼睛都亮了,一邊摸衣服的料子,一邊衝她說各種好聽的話。
隻是荊微驪沒想到,自己難得來一趟馬場,就運氣極差得遇見了熟人。
——是章蘭儘和溫壽熹。
夢中的一幕幕重現眼前,她眉心鎖成了“川”字,往前走不是,掉頭回家也不是。
見她突然沒了動作,已經換好裙裝準備去挑馬的鄭芳菲看過來:“堂姐怎麼了?”
“沒。”荊微驪搖搖頭,扯出一張笑顏。
喊來了候在馬場裡的人,讓他們帶著小堂妹先去選馬,自己則是閒庭漫步地朝老早就看見她,甚至還衝主動邀她說話的溫壽熹走去。
既然注定躲不過,至少不能折了太師府的麵子。
她如是想。
溫壽熹到底是丞相府的嫡女,父親是朝堂上手眼通天的人物,衣食住行皆采的時下最新潮,走近後無意間掃到她裙擺上的清麗芙蓉,荊微驪的步子不受控製地慢一拍。
溫壽熹上前一步,笑得純善:“真是巧啊,荊三姑娘,在這兒也能遇見。”
看著她擁上來的身形,以及想握自己的手,她下意識收攏皓腕,一派自若:“的確,好巧。”
一個“巧”字被咬重,眸光流轉,定在理不直氣也壯的章蘭儘麵上。
她猶記得,當初他們的婚約還沒解除,章蘭儘知道她喜歡各色駿馬,為了討她歡心經常帶她來這裡。去年這個時候,他還送了她一隻剛生出來不久的小馬駒養活。
後來婚約解除,馬駒也被她送還了。
畢竟就算那小家夥再怎麼通人性討喜,隻要沾上一個“章”字,她就太陽穴直跳。
停都停不下來。
看來眼下,是這位章大公子猶故技重施了啊。
嘖,她以前眼這麼瞎嗎,這麼不走心的手段竟然也能陷進去。
因著心裡有偏頗的氣焰,連帶著她看章蘭儘這張臉也各種不順眼,曾經能誇出十幾條的五官,眼下竟然連路邊跟著啞巴乞丐的大黃狗都不如了。
“既然遇見了,不如荊三姑娘同我們一起如何?”溫壽熹主動示好,一臉浮於表麵的真誠。
荊微驪挑眉,有些反感:“溫姑娘真是太抬舉我了,我馬背上的功夫太差,不敵你們技藝高超,怕惹你們笑話。”
“這有什麼,我們也隻是來玩玩,圖一樂子。”沒有否認她提及的“技藝高超”,嘴角生出弧度,溫壽熹矜持地笑著。
被笑意遮蓋住的,是一層不可言喻的譏諷。
這荊微驪,果然是個草包,虧她還出身太師府嗎,真是除了臉,渾身上下都沒有一樣能拿出來的,真是辱了荊太師的清風之派。
“還是算了吧——”
“這不是太師府的荊三小姐嗎!”
話沒說完,耳邊就忽然響起另一道爽朗的年輕男聲。
三人同時看過去,入眼的是一墨黑一鵝黃兩道欣長身姿。
穿鵝黃圓領衫的那個男人不曾見過,但猜測他即為大聲打招呼的。
至於他身畔的那人,荊微驪卻熟得很。
尤其是那張臉,簡直就是如同刀刻斧鑿般落在心頭,隻恨不得沒有開辟出來一寸洞府來銘記。
隻見黑衣男人緩緩最近,青筋若隱若現的手臂隱忍克製地垂在腰旁。
耳根子開始發熱,荊微驪福身行禮:“小女見過北越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