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不急著趕路,先在梁州城外十多裡地落腳,暫住在獵戶的小屋裡麵。四下寂靜無聲,星光點點,忽然山外傳來一聲淒厲的鳥叫。
不對!這鳥叫聲音有些不同,似是人聲!葛平心中又驚又駭,不曾想一路走來,竟然在這山溝溝裡栽了跟頭·。他本是和衣而臥,懷中抱劍,如今驟然驚醒,連忙守在門口,示意侍衛警戒。正當葛平警惕之時,俞貴妃帶頭站了起來,福如心至一般道:“是楊簌來了。”
葛平正不解,怎得就知道是梁王楊簌來了?!他扭頭就瞧見玉人一般的俞貴妃發出了響亮又清澈的“布穀——”叫聲,真同那布穀鳥一般,彆無二致。
果然,不多久從那山林中悉悉索索傳來一陣響動,隨機一行郡馬躍出林中,錦衣郎君中為首的一人玉帶蟒袍不染風塵,風姿卓越,如同玉山臨下一般。
俞貴妃站在木屋裡,遠遠看向了來人。不知為何,隻隔著一扇門,就像是隔著山長水遠一樣,隻等來人下了馬,快步走向前來,她才發現眼中已經蓄滿了淚水。
她知道自己或許該客套一下,先問候問候他的近況,又或者先試探一下他心中所想。隻是那鳥叫,似乎又讓自己回到了少年時候。
她沒忍住自己的怒氣,衝上去就是一拳頭砸向了這人,怪罪道:“楊簌,你怎麼來得這樣遲!你可知道……”
楊簌低下頭,沒有說話,任由那拳頭砸向自己。
葛平正想要上前拉住俞貴妃,勸上一句“娘娘冷靜,大局為重”,就看到梁王楊簌一把抱住了這位先皇的寵妃,低聲道:“我知道,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俞貴妃猛地一把推開他,一腳踢在了他的膝蓋上,“你知道什麼你知道?!”
“我知道,你這一行吃了很多苦,更是心裡難受,”還不等俞貴妃多說什麼,楊簌先開口了,“楊殷逆賊,我必殺之。”
這一句承諾,讓葛平也熱淚盈眶起來——梁王,忠臣也!尚且不曾見到衣帶詔,就已經許諾要誅殺長安王楊殷!
也就是這句話,讓俞貴妃眼眶中的淚水再也忍不住,大顆大顆跌落下來,“陛下他……山陵崩了!楊簌,我求姐姐同我一塊逃出來,她不肯,她怎麼也不肯……我一個人,隻剩我一個人了……你快去救她,快去救她!”
楊簌沒有說話,他伸手拍了拍俞貴妃的肩膀,似乎能感受到她在發抖。
“娘娘,正事要緊。”葛平還要上前來相勸。
俞貴妃這才收住了眼淚,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們在這裡?”
“前幾日聽說葛將軍殺了黃昆,我就估摸著應該要到梁州了,所以才在此接應。你們對梁州不太熟悉,這裡山林不多,隻這一片,獵戶的屋子我們都心知肚明,早些聽到了動靜,估摸就是你們了。”楊簌朝著俞貴妃解釋清楚,又向葛平道:“我同俞娘子是總角之交,失禮之處,還請見諒。”
葛平忙道不敢,隻聽到了楊簌這一席話,他同俞貴妃俱是深吸了一口氣,好在他們跑得快,也好在不是人人都像楊簌這樣敏銳,又將地方治理得如同鐵桶一般,否則他們說不定早就折在徐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