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是木質地板,陳物架上隨處掛著稀奇古怪的金屬墜,生活氣息十足。要能一直住在這裡,也不錯,她突發奇想。
擠粉底,撲勻,淺掃幾筆眉尾,掏出眼線液筆,順著睫毛根上揚的方向,流暢地拉長至眼骨折疊的地方,描實。
不知不覺,李棹已經晃悠到她身側,歪著上半身看鏡子裡的她。
“你乾嘛?”
“沒怎麼,看你化妝,賊解壓。”
蔣滿卓眨眨眼,“是我眼線畫的太好看嗎?”
李棹作思考狀,神情凝重地得出結論,“快穩準狠。”
快,穩,準,狠?
這是在化妝不是在打鼓啊大哥!
她決定不再搭理李棹。
偏偏李棹是個閒不住手的,杵一旁沒規矩地翻她化妝包,一根一根地拔開,試色再合上。
蔣滿卓從不用修容高光腮紅,嫌麻煩,再是臉本身立體,根本沒必要。因此包裡東西不多,一會就被他翻了個底朝天。
“左邊第三支。”蔣滿卓使喚李棹這智能人形化妝架。
短短的,看構造像口紅,外殼花裡胡哨,李棹好奇,“這是什麼?”
“口藍。”
音樂展晚演出,自然要打扮不那麼平庸。蔣滿卓氣色不算好,加之熬夜嘴唇發白。她拔出唇刷,普魯士藍入目。她前傾身體,鏡子裡,竟有些侵略性的嫵媚。深藍裡湧動著鬆綠,蠱魅又深謐。
整個人都染上了濃鬱。
這一刻,李棹竟有些挪不開眼。
“好看的。”他悶著聲,絲毫沒有敷衍。
無論是做音樂,還是看人,他都不喜歡一遍爽的事物,那樣的審美愉悅太初級。他又端詳一陣,“眼睛上再帶點藍就好了。”
“嗯?”蔣滿卓顯然沒指望他給出建設性意見。
李棹從包裡摸出來個眼影盤搗鼓。眼影盤通體浮雕狀,沒有開盒的豁口,裡麵是磁石,旋扭才能打開。他琢磨半天也沒能打開,就差暴力拆卸了。
蔣滿卓奪回來,哢嗒一下扭開,嘲弄他,“土狗。”
李棹咬牙切齒,“行,我是土狗。”
說著,他粗暴地用手指取一抹眼影,延展出飽滿純正的群青藍,抹向她眼窩。霎時,蔣滿卓的臉仿佛一塊潑墨山水畫板。
“幼不幼稚啊李棹,”她扒著鏡子心疼,“妝都白化了!”
“落筆哪有回頭路?”李棹順勢而為,“過來,我幫你設計設計。”
“你沒玩夠是嗎?”
“不騙你……不然我鼓棒折台上好吧!”李棹嚴肅繃笑。
這個誓,發的挺真情實感。畢竟之前也不是沒折過,還好反應快,差點一榔頭沒把自己夯死。
蔣滿卓將信將疑,“勝敗在此一舉哈。”
“閉眼。”
蔣滿卓難得推心置腹一把,“說實話,你是唯一一個沒嫌過這妝容的順直男。”
畢竟換彆人總要嘴那麼兩句,話鋒再怎麼圓,有意無意的都讓人膈應。
李棹笑笑,“我喜歡個性的,斬男斬不到我頭上,高矮胖瘦隻是正常生理構造,也沒強烈的性彆意識……”他說了不少,可惜後半段她沒聽進去。
昂頭能直觀感受到指腹在眼皮上塗抹,以及咫尺間交錯的呼吸。
其實是曖昧的動作。換作任何男性都可能牽連出無數的幻想,昭示下一步故事的走向。
可惜她太過了解李棹。不著調,想一出是一出。他的所有舉動都出於,這事兒好玩,或者覺著她好玩。總之逗人跟逗小狗一樣,空惹人臆測,還時常反思自己是想入非非的那個。
“睜眼。”
李棹近距離打量她,像觀賞一件得意作品。
蔣滿卓不知哪根筋錯亂,沒有立刻去照鏡子,隻是與李棹對視。
她想要勇敢一點。如果說兩人間隔一座山,那麼李棹往前一步,她爬九十九步也情願。六年哪那麼輕易甘心。
“李棹,如果我現在親你,我們之間,是不是會人儘皆知?”
“你的妝會花。”他佯作鎮靜,倚著玻璃笑。
“花了可以重新化,機會沒了就真的沒了。”
空氣陷入沉寂,蔣滿卓清晰聽到兩顆心臟的撞擊。
咚、咚……
半晌,李棹臉上的笑意逐漸褪去。隻見蔣滿卓越前一步,勾著那雙迷離的眼睛,向他靠攏。
她來真的。
近到可以瞧見她皮膚紋理,那樣平滑細膩。
李棹在蔣滿卓快要得逞的片刻,上手按住她腦袋,推開。
“你又犯病?”
“李棹,彆裝了。”
李棹抱著臂聽樂了,擰出問號臉,“你彆寫歌了,去演偶像劇吧,自我攻略性女主哈。”
靜觀李棹的反應,蔣滿卓就知道。
得,這次又沒戲。
她也退一步,打趣,“李棹,言情沒少看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