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嗖嗖涼,黃土萬萬歲。
蔣滿卓和張喜愛站在夜晚的車站口,像兩個天地孤兒。提前約好的車遲遲不到,打電話過去,才知道小張把高鐵東站誤設置為高鐵站。
一字之差,相隔半座城,荒郊野嶺夜黑風高,司機師傅打死也不肯過來。
四周時不時走來拉客的黑車司機,上手拽著行李拉人走。
張喜愛大學剛畢業,比蔣滿卓還小兩歲。蔣滿卓為母則剛的責任心油然而生,上來就堵在小經紀人身前,一把奪過行李。
司機蚩了一口痰,很晦氣地走開。
就這樣,她們在春風蕭瑟裡又站了十來分鐘。
直到,一行人從出站口踏出,背著相機,挎著大大小小的包,嬉笑暢聊,在一輛中型商務車前站定。
蔣滿卓戴好墨鏡口罩頭巾,箭步上前,“您好,請問可以……蹭個車嗎?”她問向其中一名女生。
女生後退一步,警惕地站在同伴身旁,打量她裹得像粽子般的臉。
張喜愛忙拖著箱子上前,“喏,這是我的身份證…載我們到市區就好!”
同行一名高高瘦瘦、戴漁夫帽墨鏡口罩的男生扯過箱子,主動示意兩人上車。
坐上車。
張喜愛同他們攀談,對方稱是攝影團隊,但具體沒多說。由於圈層的疊化,最近樂隊文化也旺盛,他們很快聊到喜歡的國產樂隊,前麵幾個女生有講到新興台團、老牌搖滾等等。
話題順延到最後一排,坐著的蔣滿卓兩人,和迎她們上車的男生。
顧及到兩人認生,男生先開了口。
“我聽得雜,但要說的上喜歡,也就一個,八成你們都沒聽說過。”
蔣滿卓一下就注意到他的音色。脆脆的,像夏日裡開瓶的罐裝雪碧。
“真假,我不信有我沒聽過的樂隊。”前排一個女生扭過頭講。
“那你們知道Barking Dog嗎?”
話畢,蔣滿卓倏地轉頭。
Barking Dog,她和李棹的狗叫樂隊。
車上其他人都搖搖頭,包括小張。
“這個就很久遠了。”男生低頭笑著,娓娓講道。
“這個樂隊演首專那會,我初三,叛逆,去看他們的演出,票價也便宜。現場聽技術很驚豔,我就想著回去搜搜看,也沒在網上發行過,後來不知怎麼,就解散了。
之後我心目裡,再沒有一支樂隊可以替代。”
“你現在還上大學啊?”蔣滿卓盤算了下日子。
“嗯,算是吧,”男生轉向她,“話說,你怎麼知道?”
蔣滿卓尷尬撓撓頭,“噢,我之前也是犬吠的粉絲,我跟他們同歲,所以約出你的年齡。”
“巧的嘞,”男生激動側過身來,“其實後來我也打聽他們的消息,發現當年BarkingDog的編曲和作詞,就是現在那位滾圈女神蔣滿卓。”
聽到自己名字那一瞬,蔣滿卓除了不知所措之外,內心直接滴落時代的眼淚,“那你還喜歡她的作品嗎?”
“會聽。”男生沉吟半晌,答道。
“她整個審美觀搭建的非常完整成熟,但說不上來,沒有之前那樣打動我了,而且我總覺得市麵上那些普通樂手,都跟不上她的理念。”
蔣滿卓聽他言語所及之處,滿是誠摯。她一麵不得不承認李棹說的對,一麵慶幸自己先一步主動挖掘問題。
男生伸出手,“還沒自我介紹呢,你可以叫我小權,宣示主權的權。你呢?”
“叫我小滿吧。”她沒回握,隻是頷首,鬨得男孩也佯裝無事地尷尬摸頭。他指著她臉上裹的層層,疑惑道,“所以,你不熱嗎?”
熱啊,當然熱。不僅熱,還糊眼睛,人畜不分,但嘴上說道,“有些風沙過敏,所以裹得嚴實。”
男生掏包,遞過一板氯雷他定,“回去記得吃。”
“謝謝你。”
過了會,他搓手道,“小滿,方便加個微|信嗎?” 末了他補充,“你彆誤會,就隻是覺得挺有緣分。”
“我……不玩微|信。”
話一說出口,身旁的小張都驚愕地轉頭,然後悄悄撞了她一下。人家小帥哥好心讓你上車,不領情就算了怎麼還扯這麼離譜的謊。
蔣滿卓也反思這樣太不地道,於是她接著上句話,“但……加好友沒問題的。”
“叮”的一聲。
蔣滿卓掃了眼他的頭像,動畫場景色彩極刺眼,配上他的微信名【拳廢】,中二感猛烈襲來。
再看自己,草綠色頭像,截選自一副老年山水圖的邊邊角,上麵就差寫著平心靜氣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相逢是緣。
他一定也看到了,淺笑。
不一會,車駛到中心商廈,蔣滿卓看導航,離她們預訂的酒店隻剩三四公裡,“前麵路口放我們下車就好,很近了。”
車上還有其他人,她不便叨擾,等車走遠後,再打車回酒店。車下的匆忙。
直到賓館,小張在前台翻包,遲遲不上樓。
“怎麼了?”
“小滿姐,我裝身份證的錢包不見了。”
“剛出站的時候還刷了呢,彆急。”蔣滿卓安撫著,邊低頭輸入。
“小權,你好!我朋友的包不見了,可以麻煩查看下是否落在車上嗎?”
嗖——
車上,權子昀盯著亮起的屏幕,邪邪地笑了。
這個聊天語氣……還真是不會玩微|信啊。
他弓身翻找,拾起地上遺落的毛絨錢包,在空中輕顛了兩下。
“在這裡,需要我送過去嗎?”
“不用麻煩,她今晚跟我睡一間房,明天找你取。”
關閉手機,小張屁顛屁顛兒地跟著蔣滿卓進屋,玻璃亮敞,能看到城市的星星點點。洗漱完畢,小張抱著床枕頭,要往沙發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