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雲之懷中抱著的琵琶走了音,跪在旁邊的小陶兒態度犀利:“喂!公子是男子,你要誇,也得誇他生得俊!懂不懂!”
少年說完剛剛的話像是用光了力氣,點點頭後,便側趴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穆雲之隻當這少年不會誇人,便伸出分明透亮的手掌握住那瘦弱的肩膀,極有耐心道:“可以說說,你叫什麼名字嗎?”
少年眨一眨眼,吞咽了下口水:“……歲諗安。”
歲諗安。
不像是一個底層階級的人家能起出的名。
穆雲之微笑:“我第一次見到姓歲的人,這個名字很特彆。”
“歲諗安?”陶兒口中默念幾遍,隨即冷哼,“我看這少年八成是某個富貴人家出身,在山上遇到了土匪,就被砍傷跑到這來了!不然像他臉上這樣白白淨淨,容貌上乘的少年郎,怎麼會傷成這樣呢?”
少年沒有反駁,隻是眼巴巴的看向碧衣人。
“你不要怕。”穆雲之再仔細看看,那少年雖清瘦了些,但絲毫不影響他出眾的容貌,看樣子也不似窮苦之家出身,便輕聲問,“我問你幾個問題,你是從京城來的嗎?”
少年眼睫煽動,搖一搖頭。
“不是?那你身邊還跟著其他人嗎?”
又搖一搖頭。
“既然身邊無人,你又是怎麼爬上峰頂的?”
“我是……是……嗯……我……”
如此簡單的問題,少年卻回答得吞吞吐吐。
穆雲之見對方就像是藏著什麼天大的秘密,歎息著道:“我不能帶來曆不明之人回去,你若肯如實回答自己是怎麼上來的,我才能帶你回去療傷。”
少年聽聞沉默片刻,雙目泛光,有氣無力道:“公子,我說,起初我上山是有人幫忙的,但是他幫我上來之後就被身後的人一箭射下了山崖!我太害怕了……求求你,救救我吧。”
“誰射的箭?”穆雲之追問。
歲諗安垂頭,答非所問:“公子,我可以與你回去再詳說嗎,我現在又冷又餓,生怕下一刻就失血過多而亡,你不要讓我死在這好不好……”
陶兒聽罷,又用那根樹枝戳他的肩膀:“喂,你少作得那麼可憐兮兮的,我們不問清楚你的來曆,又怎麼能帶你回去!”
相較於她,穆雲之卻心軟,他見少年眼神真摯,渾身顫抖,便退了一步:“陶兒,這個少年確實看上去快不行了,我們生而為人,還是不能對瀕死之人視若無睹,先將他帶回去,再仔細問問罷。”
陶兒見他低下身子扶人,頓時臉頰抽搐:“公子,我們哪有地方給他住?”
“將你的鋪子收拾出來借給他住幾天,我屋子裡還多出一床被子。”穆雲之溫柔地撫摸小童的頭,接著道,“你若不願意,讓他跟我同住也是可以的,這樣就不會亂了你的屋子。”
“啊?”陶兒瞠目結舌,她既不想這個臟兮兮的人睡自己的床,又不想此人玷汙了公子的臥房,頓時眉毛豎起,“我豈能讓他在房間內打擾公子歇息!”
“那你的床就借給他用用,你搬來跟我睡。”
穆雲之說罷,將懷中抱著的琵琶背上,消瘦的手臂環繞在地上少年的腰間,貼在他臉龐的烏鬢,輕輕詢問:“諗安,如何?站的起來嗎?”
少年的臉頰頓時一紅,匆忙點頭。
穆雲之露出如池中映月般的笑容。
殊不知,在歲諗安的心中,他這樣的相貌與語氣,簡直與書中寫得一模一樣。
書上寫,穆雲之兒時住在京城,見過許許多多世家少年,這些世家子弟身上都乾乾淨淨,不染泥塵,偏穆雲之一人喜歡濟世扶貧,專挑那些窮苦的百姓幫襯,因此還遭到了不少世家子弟的白眼。
後來,那些匡扶正義,惹人稱頌的偉大事跡,也被人當作飯後桌上的白飯粒,一點點忘卻了。
這一點,身為讀者的歲諗安常常憤懣不平。
他決心,自己穿書之後,要親手改寫穆雲之的結局。
他會在穆雲之的人生中,印下屬於自己的“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