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變白蓮了(2 / 2)

那雙漆黑的眸子滿是委屈,似是在控訴他前幾日做出的承諾竟被拋諸腦後。

“我、我是怕打擾你休息,你多安心靜養,傷勢就會好得快些。”穆雲之幫他包紮時說出這話,竟感到有些心虛,“但我今夜可以助你更快恢複傷勢,放你下山,你回到城內,你萬萬不要再對任何人說起鶴竹峰的事,還有山上住的什麼人。”

歲諗安微怔:“您是想讓我離開?”

穆雲之見他察覺到不對勁,索性直言直語:“實不相瞞,明日我就要離開鶴竹峰,所以給你提個醒,回到城內,偶爾會有故人來問起我,若是來了人向你打聽,你就說你從未聽過任何姓穆的,你若是說出我的名字,恐怕會有性命之憂。”

“諗安自然將公子的話謹記在心。”歲諗安漆黑的眸子像是水波浮起浪花,目光卻熱烈似火,“隻是……公子,你真的要離開鶴竹峰嗎?你想搬到一個什麼地方?”

穆雲之:“我喜歡平靜的生活,喜歡無憂無慮,大概,會另找一座山避世。”

他答這些,無非就是為了能夠讓眼前這個疑似京城穆家的人心裡明白,無論如何,他是絕對不會回京城的。

歲諗安眼底泛紅,懇求一般看著眼前的公子,認認真真道:“穆公子,我有一事相求,雖說這幾日我與公子的交情不深,但是我想像小陶一樣,希望公子你把我當成書童,與我永遠待在一起。”

穆雲之聽到這句,一時呆愣:“你在說什麼?”

歲諗安不顧身體的疼痛,跪在竹榻上祈求:“我希望公子能留下我!我願意為公子做牛做馬,隻求能待在您的身邊!”

穆雲之:“你……”

他心中越發茫然,如果小陶兒說的是真的,那麼對方就是京城穆家派來的,既然是他們派來的,應該會千方百計讓他回到京城,可是眼前的這名少年,竟然並沒有讓他回去的打算。

而且……這少年好像有點發自內心舍不得他似的。

他思索一番,仍是搖頭:“說句難堪的,我沒有錢,連養陶兒都十分困難,你跟著我也隻是換一種方式吃苦,你還是自己回到城中,去謀生路吧。”

他富有親和力的聲音像是滿心滿意替對方著想,旁人聽了,都會沉溺在這片溫柔鄉中。

歲諗安卻低著頭,毅然決然:“不,我隻是覺得公子好,想一直跟著您,我不在乎日子過得苦不苦,隻要公子答應讓我跟著,讓我做什麼都願意!”

穆雲之被眼前少年這麼一番慷慨激昂的言語噎得徹底沒話說了。

他若說句“你連我的名字都知道,我懷疑是京城穆家那邊派來的人”,他會狠狠傷到一個真摯少年的心。

或許,歲諗安知道他的名字是有另一層原因呢。

可到最後,穆雲之的感性仍是沒有鬥勝理智,他心想,既然少年他舍不得拋下,又不想帶走,索性再現跟五年前離家一樣的做法。

留下一紙書信,然後遠走高飛。

關於少年那邊能不能留下,他沒明確答應和拒絕,就在次日晚上,夜深人靜之時,他準備好書信,又悄悄推醒在地上打鋪的陶兒,說即刻就走。

陶兒迷迷糊糊和他收拾一會兒東西,拿著包裹臨走之際,忽然“啊”了一聲,扯住穆雲之碧色的衣袖:“公子,你年初給我買的那雙新鞋子落在我的臥房了。”

穆雲之停下腳步:“在那少年睡的臥房?”

陶兒連連點頭:“那是我曾經睡的臥房。”

“……”這突如其來的狀況發生,穆雲之有些為難,摸著她的頭安撫:“那雙鞋咱們能不能不要了?我可以過年再給你買雙新的。”

平時堅強的陶兒此刻卻眼眶濕潤,乾杵在原地啜泣:“可是,五年來,公子還是第一次大方送我的繡花鞋呢,前幾年我怎麼要都沒送。”

穆雲之嘴角抽搐,想到自己的確錢袋緊張,這雙繡花鞋若不要了,還不清楚下次再舍得買會是什麼時候。

他不想讓少年發現自己離開,也更不想見到陶兒傷心,回頭看了眼那黑漆漆的臥房,安慰自己周圍安靜得連喘息聲都聽得見,想必那少年早就睡熟了。

穆雲之歎息:“我去去就來。”

打開了門。

屋內黑漆漆的,住在屋內的人早就躺到睡榻上歇息了,穆雲之悄悄進屋,開始翻箱倒櫃。

正想問小陶到底將繡花鞋放哪了,旁邊就有人遞了過來。

“謝謝。”穆雲之接過鞋,剛一轉身,就覺得哪裡不對。

陶兒不是在門外,那給他鞋子的又是誰。

回頭再看,旁邊不知何時蹲著一個少年。

穆雲之:“……”

他這樣內力充盈的高武人士都沒發覺歲諗安的動靜,真是不知道對方方才究竟從什麼地方,又用了什麼本事悄無聲息湊到他身邊的。

歲諗安目光落到了他身後的行李上,卻沒出聲戳破,隻道:“公子,我身上的傷又開始疼了,疼得我有些睡不著。”

穆雲之腦中一片空白,乾笑幾聲:“我想也是,你先去榻上坐會兒,我點燃燭火就幫你看看。”

“嚓”的一聲。

穆雲之點燃燭火,才猛然想起,背後的行禮全都會被一覽無遺。

歲諗安指著行李,麵色不改:“公子,您是想喊我一起收拾離去嗎?”

穆雲之:“……”

事到如今,他確定,對方一定早就看到他身後背著的包裹,隻是一直沒有拆穿而已。

他放下手中的燭火,歎了口氣:“來,諗安,我們談談。”

他試圖抓住對方的手,坐到床上去談,可是指尖觸碰的那一刻,少年忽然反握住他的腕骨,眼眶跟著紅起來:“公子是嫌我累贅了。”

穆雲之被他一番話說的有些心虛:“不是這樣,哪有。”

京城穆家的事他不方便說,但原本他也沒打算在平常過日子裡再多填一人,隨即又想了個法子道:“諗安,帶你走也不是不行,隻是你得給我一個合適的理由罷。”

總不能帶著一個吃白飯的傷患一路走,此人總得有個什麼用處才行,因為他是真的窮,負不起養兩個孩子的責。

歲諗安目光一直直勾勾盯著他看,像是帶著一絲祈求:“那,公子可願讓我當你的書童?”

穆雲之看不得這樣的眼神,忽然想像安撫小陶兒一樣摸摸對方的頭,可是離彆之際,他豈能如此不計後果,隻無奈搖頭:“書童有一個就夠了,我一天也寫不了幾個字,諗安……你再想想。”

歲諗安的目光變得更加堅定,似乎早已經想好了。

“公子……我無親無家,又沒有武功傍身,離開了你,那些惡霸遲早都會來把我欺負死,我如何能活!兩天前,我見了你,你說過我眼力好,不如從即日起,讓我跟著你習武,等有一天,我可以自己在外麵求生了,你再趕我走好嗎!”

他說到這,還撲通一聲跪下,大喊一聲:“公子,我願意跟您習武,請您留下我吧!”

穆雲之:“……啊?”

他可從沒有過什麼收徒的打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