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僵硬片刻，歲諗安突然放開了他。

“師尊彆怕，我方才是開玩笑的。”

少年退後了一步，兩眼無辜。

穆雲之額頭流汗。

這孩子最好是在開玩笑，不然時不時蹦出這話也太奇怪了。

隨即打了個激靈：“諗安，我的雙手已經許久沒有恢複知覺了，一直待在山洞裡休息是不行的，你彆圈著我了，我總得想個辦法去救人。”

雖然陶兒與他沒有血緣關係，但對他來說，如同親妹妹一般，他已經失去了如親妹妹的白小棠，不能再失去陶兒了。

歲諗安雙眸失落：“原來公子與我待了這麼久，還是想去王府找陶兒。”

穆雲之不加掩飾：“是，我想知道陶兒的下落，你讓我走吧。”

他已經許久沒提過陶兒的名字，之前不是不想提，而是每每提起，歲諗安都會以各種各樣的話題將他的話語堵回去。

聽聞他的話，歲諗安噗嗤一聲笑了。

穆雲之：“你在笑為師？”

歲諗安：“我是覺得師尊天真得可愛，都已經過去七日，你現在去王府能找到半個陶兒嗎？”

穆雲之怒從心來：“你也知道過去這麼久，現在誰也找不到，可事已至此，害我找不到線索的是誰啊！”

歲諗安見好就收，抓緊穆雲之的衣袖，一本正經：“師尊不要生氣，這些日子早就已經查出陶兒的情況了，她目前平安無事，詳細說來，已經被碧雲門的人帶走，收入門下了。”

穆雲之沒想到白小棠一語成讖，陶兒居然真的被碧雲門的人帶走，收為弟子。

陶兒的資質出色，又有自己教會的內功根基傍身，被殷門主看上很正常，隻是不知這碧雲門內功究竟對身體有益，還是會損傷身體……

歲諗安似乎看穿他的心思，道：“師尊放心，總有一日，我定會將陶兒救回來的，當時，我實在是形勢所迫，才不得不丟下她不管。”

穆雲之心裡嗬嗬，並沒有相信他的鬼話。

“那王府的人呢，他們就沒一個去找陶兒的？”

歲諗安：“據說，王府真的將陶兒當做他們失散多年的女兒，已經派人前去碧雲門要人，但是陶兒讓其他女弟子將那些找她的人趕了出去，並不想與王府扯上任何關係，現在陶兒與王府之間的關係，無人得知。”

穆雲之沉默半晌，忽而想起來：“那，江左龍，江兄弟呢，他還好嗎？”

提到此人，歲諗安的眼中明顯充滿著陰刹之光。

他慢騰騰地道：“江左龍不過是個萍水相逢的外人，師尊又何必關心他。”

“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更何況他救了我許多次。”

歲諗安翻個白眼：“我也救過你多次。”

“……”穆雲之心道自己自然知道，所以才沒被歲諗安限製在山洞裡生氣。

不過這少年對他的態度真是越發奇怪了，就算是有小孩子的占有情緒，也太過分了點。

思量再三，他知道自己現在問不出江左龍的下落，也不用再去王府找陶兒，隻能問：“諗安，你到底想把我關在山洞裡多久？”

歲諗安：“我從未想過關著師父，我想的是……師尊重新找一座山，我們重新蓋個竹舍，再過曾經那樣閒雲野鶴的生活，好嗎？”

穆雲之歎了口氣，回到自己的吊床上坐下：“可我想去京城。”

歲諗安吃驚：“京城？”

“不錯，碧雲門就在距離京城不遠處，我們先到京城，看看白家和穆家的情況。然後再找些朋友，一同前往碧雲門找陶兒。”

歲諗安的臉色驀地黑了。

陶兒，陶兒……怎麼陶兒一去哪，穆雲之就會拋下他，馬不停蹄地朝陶兒的所在地行動！

他咬緊後槽牙：“公子曾經不是說不想進城的嗎？我也看得出，你不喜歡穆家，既然不喜歡，為什麼還要回去，僅僅是因為陶兒嗎？”

穆雲之：“我不僅是為了陶兒，而是白小棠的死我總得給白府一個交代，我不能讓她的親人連自己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這是我身為她朋友能儘到的最後一份力，哪怕她們家人恨我，我都覺得無所謂。”

說到底都是為了那些正義和責任。歲諗安知道自己勸不成，隻問：“您打算何時動身？”

穆雲之抬起頭：“今晚，諗安，你願意和我一同去嗎？”

歲諗安拗不過，也隻好由他去：“師尊心意已決，弟子定然不遠萬裡追隨。”

……

未時，穆雲之帶著歲諗安一路下山，等走到江邊，已是燈火闌珊，隻剩下最後一艘客船靠在江岸。

“船家，到京城的船費大概多少錢？”穆雲之溫聲輕語。

船家是四五十歲的中年男人，兩鬢風霜，豆大的眼睛朝穆雲之身上這麼一打量，目光停留在對方額頭掛著的珠鏈上。

對方當即雙手比了兩個五。

穆雲之摁住額頭中央的寶石，語氣夾帶著歉意：“這石頭不值錢的，我身上所剩銀兩不多，還請你能通融一下，便宜一些。”

船家當即變了臉色：“不行，今日船上坐的可都是貴客，你若是沒錢，就趕緊走，彆耽誤我們啟程！”

說罷，轉身就要解船繩。

“彆彆，不如……我給你彈琵琶聽，抵一些船費吧！”穆雲之仍不放棄，“你想聽什麼曲，我都能給你聽。”

“你會彈琵琶？”船家一怔，見他身後當真背著琵琶，頓時有了些興致，“看你長得一表人才，定是個遠近聞名的神仙，我隻拉你去洛陽，上來吧。”

“多謝。”

穆雲之忙朝少年悄悄招手：“諗安，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