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為夫妻,他們依然會關心彼此。
夏暖暖回應他的愛,她回應向天的一切,但有時,她也會害怕他。
彆的男人恨老婆,往死裡打,往死裡罵,各種傷人的句子,各種齷齪的臟話,打到女人皮開肉綻,半死不活。
向天不會,他隻是會突然在柔情蜜意的時候試探她,就像一桶冰水澆在火熱的碳火上,他不需要動手,他隻需動動嘴皮子,一個眼神,一個表情,稍微挑挑眉,一句話,一種語調,最多用手捏住她,審視她,質問她,她就痛不欲生,時刻覺得自己罪大惡極,恨不得他打自己一頓爽快。
他以前吃醋不是這樣,她以前誇黃先勇馴馬好,騎得快,他就一臉不服氣,笑她見的世麵少,然後偷偷練習馴馬騎馬,有所小成後炫耀給她看。
她夏歡他那種幼稚天真的吃醋方式,而不是現在這樣。
他把她帶到竹樓,月光灑在她長至腰間的烏發,她解開了辮子,羞澀地回應他的眼神,他像欣賞一件寶物一樣欣賞她,他去擁抱她,享受美好時光,她覺得他們又像一對幸福的俗世夫妻,像她的父母一樣,像千千萬萬人的父母一樣。
突然,向天就會輕聲問她:“還記得這裡嗎?”
“我怎麼會不記得?”夏暖暖微笑答,“是我們的秘密之地啊。”
“你知道就好。”他嘴唇勾了勾,淡淡一笑,夏暖暖頓時覺得自己像要變成一個冰窖。
“不準帶任何人來。”他捧起她的臉,態度強硬,語調溫柔,眼神卻略帶殺氣和恨意,“不準戲耍我。不準背叛我。”
她點點頭,誠惶誠恐。
“很好。”他點頭,用略帶命令的語氣,又像是鬆了一口氣,“不要離開我。”
然後他繼續,眼神比之前更為明亮。
夏暖暖能感受到他的快樂,她卻快樂不起來了。她真的超級超級怕他突然冷漠下來,哪怕很快他又恢複溫柔。
他有理由生氣,她想,他隻是想確認愛沒有錯付。他隻是在吃醋。他也不曾心裡好過。
對兩個人而言都是折磨。
他們深信自己可以為了保護對方去死,卻不知要怎樣才能從這無聲折磨和旋渦中結束。
愛有很多種,情也有很多種。
她對他以前,不知道是不是愛,但至少是燦爛的喜歡,像春日裡太陽一樣很溫暖。她自如笑鬨,完全不用擔心他發脾氣,現在她草木皆兵般害怕他發脾氣。好比,向天在書房裡,有時為處理寨子與寨子之間的事氣得拍桌子時,夏暖暖卻在擔心他是不是在氣自己。
她去愛他,卻被紮得鮮血琳琳,千瘡百孔。
她的情蠱每次發作,都在提醒他們,她是叛徒,讓他愛得分外難過。
縫隙一旦產生,用儘全力都無法恢複如初,她覺得自己是罪魁禍首。
向女媧娘娘祈禱後,她曾有過一個孩子,然而不到兩個月後便自然流產,許是疲憊的身心接不住這樣的賜福。
好好休養了很久,期間越發悲愁和生無可戀。
她閉上雙眼,睜開,歎道:“好想解脫啊。”
“向天,”有一日,夏暖暖有了一種回光返照的狀態,她說,“你讓我走吧。”
她穿戴整潔華麗,換上最好看的衣服,戴上全套貴重的銀飾,難得神采奕奕,也不再迷茫。
向天心裡一慌,有種不好的預感,他頓時去找那一瓶辛辛苦苦做的解藥,果然已經一粒都不剩了。
“暖暖!”他一臉驚恐。
情蠱發作的時間越來越頻繁,程度越來越嚴重,如果沒有那些解藥,她隨時都會蠱毒發作,甚至身亡。
到時候向家的人都會知道,她中的就是情蠱。根本不是什麼外麵女人下的蠱。甚至,向天從不敢讓暖暖之外的人知道他的解藥放在哪裡,都是在沒外人的時候偷偷給她服下,不然父親絕對知道,這就是向家獨門情蠱的解藥。
“我心意已決。”夏暖暖說,“對不起。”
向天上前抱住她,空出一隻手捂住臉,無聲哭泣。
晚上的時候,他伏案書桌,寫了一封長長的信。
及至淩晨,向天才回來,他抱住夏暖暖,抓住她的手,抖得厲害。
夏暖暖看到他滿臉是淚,心痛得厲害,她不知道要怎樣才能安慰他,要怎樣才能還他的一片深情,於是她去解他的衣扣,她相信這樣他很快就會快樂起來。哪怕是短暫的快樂。
但向天第一次拒絕了她,他緊緊抓住了她的手,親吻她的手指,搖了搖頭,忍著淚,顫抖著說:“不用了,暖暖,再也不用了。”
她突然有極其強烈的不安和害怕,但又說不上來,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緊緊抱著他,哭得不能自己。
兩個人抱頭痛哭了一場,又笑中帶淚地和解。
她以為事情到此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