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逸笑了笑,眼睛彎彎的,嘴角上翹,安全無害:“那好,該熄燈了。不打擾你了,早點休息。”
“好的,再見。”
平地卷起一股小風,打到牆上又反彈回來,犄角旮旯的塑料袋和紙屑沿著DNA螺旋式結構向上向下旋轉漂浮,時而緊時而鬆。
曆楠站在原地,忽然想起第一次見到的蕭逸。
那是一個白天,好像也是有這樣一股小風,吹跑了她晾在欄杆上的枕巾,然後在拐彎的地方看見了蕭逸——和顧華之。他向顧華之表白,卻被拒絕了。而她曆楠,不小心從旁邊走過。於是,被拒的蕭逸蕭索的抬頭,好奇的曆楠扭臉去看,目光在空中一碰,轉瞬而過。
從此萬劫不複。
曆楠清楚的記得,蕭逸微微仰頭,神色黯然,清秀的臉上卻掛著倔強的笑容。曆楠的心好像被重錘砸了一下,砰的一聲沒了規矩。目光略一轉移,卻看到蕭逸修長的脖頸上突起的喉結輕輕滑動,把她的目光帶入白色的襯衣的領口內。第一個扣子沒有扣,從側麵看,尖尖的領子有點斜塌,露出一小片古銅色的皮膚……
曆楠深深的吸了一口冷空氣,肺部驟然緊縮,嗆出一連串的咳嗽。在放學回宿舍的人流中,這幾聲咳嗽顯得無足輕重。曆楠裹緊了外套,微微閉上眼,有點煩。為什麼是蕭逸來查唐勁?換個人她可能會毫不猶豫的站好隊,可現在——
顧華之和她們宿舍的趙幽萍從樓梯處傳來,曆楠神經元全部啟動,聽得格外真切。一閃身躲進旁邊的小賣部——這完全是下意識的。
趙幽萍手裡拎著兩個暖壺,顧華之手裡抱著一摞資料。在小賣部的門口常年放著一排五顏六色的暖壺,每天大家都會在上課前把暖壺放在這裡,吃完飯後過來拎壺打水,省的上下樓的奔波。
趙幽萍放下壺,對顧華之說:“這次多虧蕭逸幫你在老師麵前說話,算是涉險過關,還化險為夷了!那個曆楠夠狠的,大庭廣眾給你來一下!唉,不說了,說說你打算怎麼謝謝大帥哥啊?人家可是真深情呢!”
曆楠躲在小賣部的窗台邊,正好透過敞開的窗戶從喧鬨中捕捉到了這句問話,不由屏息細聽。
顧華之還是一貫的平淡從容:“都答應兩個宿舍周末一起活動了,你滿意了?!對了,這次校慶文藝表演那部分準備的怎麼樣?”
趙幽萍站起身擦了擦手:“老樣子。你主意多,聽你的。但是體育部那幫人說好幫忙的,這次卻一個都不來。”
曆楠想起唐勁是體育部的代理部長。隻聽到顧華之帶著笑意問:“文藝部那麼多美女還搞不定麼?”
“唐勁嘛,他跟蕭逸不對付。”
“哦,不是說關係很好麼?”
“王不見王唄!這不是校總會主席團的選舉要開始了,聽說唐勁想進去。要是他真進去了,可能會是蕭逸競選校總會主席的有力對手。小顧,你向著誰?還是通吃?”
顯然顧華之沒有回答,曆楠探出頭,看著兩人的背影消失在夜色裡。
又一輪競選開始了麼?
第二天,早上,拉開窗簾,刺目的雪光映入眼簾,居然真的下雪了。紛紛揚揚,好像還不小。
曆楠趕到食堂與唐勁會合,從書包裡拿出筆記本教給他,佯裝惱怒的樣子,試探著說: “一幫一互助,說的是你先進我後進,應該你幫我。什麼時候變成我沒課的時候就跑去替你上課抄筆記,你在宿舍呼呼睡大覺了?”
唐勁揉揉腦袋,“這不是特殊情況麼?碰到發小兒,喝高了。”
曆楠不依不饒:“那上次呢?還有上上次,上上上次?”
唐勁扭頭看窗外:“咦?好大的雪啊!”
曆楠氣的給了他一拳:“彆打岔,下次我不會替你上課了。”
唐勁嘿嘿一笑,收起筆記:“行,下不為例。我儘快發展一個小女友,天天幫我記筆記。對了,你幫我看看唄?”
曆楠扭頭看一邊,心裡彆扭的很,卻又說不出什麼反駁的話。臉頰熱辣辣的,雙唇微微一動,抿了起來。唐勁看的分明,鼻端莫名的飄過海水的鹹腥,心神一蕩,愣在那裡。
曆楠心裡裝著事,平靜了一下繼續說:“什麼破項目啊,我看你都有一搭沒一搭的上課,還監督我呢。早點撤了吧!”
“撤不了。”
“哼,我得問問輔導員,看看那些記錄是不是該撤下來了。老背著曠課大王的稱號也不光榮啊!”
唐勁的手驀然停了一下,隨即說道:“我以為你不在乎呢!”
“不在乎我乾嘛乖乖的聽你話?!”曆楠反問,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嘿嘿,我有魅力唄。”唐勁似乎有些緊張,“你要去問就問,要不要我把彙報的報告每次的都給你?”
曆楠仔細打量了一會兒他的神色,才搖搖頭:“先放你那兒吧,我想想再說。這事兒挺麻煩的,看還是不看,連著一大堆的事兒呢!”說完,她才發現,自己竟然說的如此雙關。
而唐勁在認真看了她兩眼之後,點頭笑:“也好,都隨你。”
這回答——似乎也是一個雙關啊!此時此刻,唐勁的微笑和蕭逸昨晚的微笑重疊在一起,居然分不出彼此。曆楠猛的挪開眼,真的需要好好想想了。
“聽說你要進主席團?”
“嗯,有這個打算,但還沒想好。反正要到下學期開始才能定。”
“有戲麼?”
“不知道。”唐勁搖頭,忽又補充了一句,“要是沒人搗亂,應該還行。”
“誰會搗亂呢?”
“不知道。誰都有可能吧。”
包括我麼?曆楠默默的在心裡說了一遍,壓了下來。
“對了,”唐勁想起一件事,“那個校友錄的謠言你聽說了麼?”
“就是我自己向蕭逸提議麼?”
“是。你打算怎麼辦?”
“沒什麼啊。反正你幫我轉給蕭逸,我又不見他。時間長了,謠言不攻自破。”
“我恐怕不能幫你轉了。”
“為什麼?”
長久的沉默,唐勁輕咳一聲:“其實,你不用刻意躲著顧華之,好像心裡真有什麼似的。再說,女生方麵本來就該她負責,我出麵也不好。”
“好吧,我——交給她吧。”
曆楠低頭看了看碗裡的小米粥,已經涼了,心裡有一個角落,開始降溫。
晚上回到宿舍,心事重重的曆楠問秦雪梅,主席團成員如何產生?
秦雪梅告訴她:除了各院係學生會主席是主席團的當然成員外,還有一個名額由各院係的推薦票產生,一個學院一票,由院係學生會乾部輪流掌握。今年法學院的推薦票,輪到了顧華之。
“其實,你不用刻意躲著顧華之,好像心裡真有什麼似的。再說,女生方麵本來就該她負責,我出麵也不好。”
晚上曆楠做了一個夢。有白馬自遠方來,周身金光繚繞。從她麵前踏踏而過,踏踏而去。夜色濃重,黯淡了一身白衣,最後竟連影子也看不清了。
消失了,我的白馬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