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一塹長一智,經曆過被騙的教訓,手裡僅有的錢財也所剩無多,並不足以再支撐著荀嶺去支付另一個未知火坑的代價了,荀嶺放棄了簽約公司的想法,選擇了單乾,過上了自己出去找戲拍的日子。
而桑心,在所剩無幾的日子裡,也是拚命的擔起了經紀人以及助理的責任,陪著荀嶺在北京的大街小巷穿梭,流連於每一個招聘演員的現場,抱著必勝的決心,在一次一次的失敗中重頭再來。
在打印店裡,荀嶺打印著他的新模卡,是麵試時極為重要又不太重要的必需品,也是耗資品,用的太快了,發揮的作用卻是微乎其微,新人發出一百張模卡,得到的回音是沒有,就像一滴水珠水落入大海,沒有了任何的聲響,可是沒有這個模卡,可能連麵試的地方都無法進入。
一切都是那麼的矛盾,是不是每件事的開始時都是這樣?無奈卻也是不得不去做的,無力卻也是不能不做的,荀嶺將手裡的現金捏的皺巴巴的,有點不舍,但又不得不給出去,去換取那一大摞的模卡。
桑心看到那樣自己跟自己較勁兒的荀嶺,走上前去,將荀嶺捏得緊緊的手慢慢的攤開,將裡麵的錢遞給了老板,抱著那一摞的模卡拉著荀嶺走出了擁擠的都快站不下的打印店。
“是不是有點累了?要不今天先休息一下吧。”
荀嶺被桑心拉到一個長椅上坐下,桑心蹲在荀嶺的麵前,托起荀嶺的臉,命令道:“閉上眼睛,”荀嶺有很乖的閉上了雙睛。
桑心慢慢的將荀嶺臉上那緊鎖著的眉頭撫平,動作是一下一下的,力度是輕輕的,她是在幫助荀嶺舒緩壓力,是在用行動告訴荀嶺急不得,得慢慢來,隻有經曆過得到的才會是最好最適合的。
荀嶺的心態在一次一次的打擊中終於是有所鬆動了,他終還是要撐不住了。桑心理解那種感受,在那六年裡她幾乎是無時無刻都沉浸在那些情緒裡的,是很難熬,很煎熬,但是也必須得熬,而且還得熬過去才算成,要是垮了,那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桑心沒有得到荀嶺的回答,她也沒有指望能得到荀嶺的回答。那個問題更多的是桑心在自問自答,對於荀嶺想承認又不敢承認的現實,桑心不想去知道,也不希望荀嶺能夠坦誠的告訴她。
緩緩的站起身,桑心坐到了荀嶺旁邊,將荀嶺的頭輕輕的放到自己的肩膀上,用手慢慢的拍著荀嶺的腦袋,哼起了歌謠,那是荀嶺和桑心都很喜歡的一首。
那模樣,就像是位置弄反了的大人和小孩,大人將腦袋靠在了小孩的肩膀上,小孩在用好聽的歌曲撫慰著大人受傷的心靈,成年人的疲憊有時候是能靠那些失去了的童真亦或是童趣來撫慰殆儘的。
荀嶺就是,桑心所做的一切,對荀嶺來說似乎是奏效的,就像是能讓哭鬨的孩童立刻露出笑臉的糖果,簡單卻是有著奇效。
其實沒有那麼複雜,我們都可以活的沒那麼複雜,簡簡單單才是最終的追求和幸福,這是桑心來到這個世界後的感悟,從前是她想要的太多了,太想要一個結果了,卻忽略了身邊的人和事,被華而不實的東西蒙蔽了雙眼。
現在想要的東西就一個,荀嶺能夠好,不求其它了,都荒廢這麼久了,桑心該有些覺悟了,得不到也罷了,他好就行。
“走吧,去麵試,今天會有好幾個劇組來這邊的酒店住宿,好機會隻有一次,我不想錯過。”
在桑心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裡時,荀嶺其實早已調整過來,他的較勁兒是有時間限製的,他不會允許自己浪費太多的時間的。
“好。”
看到說出這樣話語的荀嶺,桑心真的是格外的舒暢,不僅是自己熬過來了,他也挺過來了,真好。
酒店的第二層都是各個劇組的工作人員,可能是為了更方便的工作,所以每個房間的門都是沒有關上的,這也算得上是神明在助荀嶺了,擺在眼前好好的發模卡、遞資料的機會。
神明無疑是在封了荀嶺演繹道路的情況下,慷慨的為其開了一扇窗,那是一扇有機會麵見導演、拿到角色的窗,是可以促成一大步飛躍的窗。
該做的,不該做的,能做的,不能做的,神明好像都有在做了,隻不過是在荀嶺不知不覺中悄悄給與的。
在荀嶺最難的時刻,將桑心帶回到他身邊進行陪伴,在荀嶺走投無路時,將名為機會的果實無意的掉落到他麵前。
神明是偏愛著這個名叫荀嶺的少年的,桑心也是,偏愛著這個一直踏踏實實努力著的男孩。
桑心和荀嶺打算各自分工,一邊一個,爭取保證整層的劇組手上都能拿到荀嶺的模卡和麵試資料,隻要發的夠多,那被選上的幾率就會更大,荀嶺離夢想的距離也會越近,桑心想要看到那樣的結果,隻有那樣,她才能更加安心的離開。
在去遞荀嶺的麵試資料時,桑心又一遍的見識到了不管是在哪個時間,這個世界依舊不會被改變的人情冷暖以及人情世故。
滿口敷衍的答應...因不想被過多的打擾而選擇閉著眼接過並不知為何物的紙張...不加掩飾的露出厭惡的表情直接轟出去...將麵試資料接到手上不超過一秒便反手一甩...嘴裡述說著惡毒的咒罵和毫無由來的打壓...
是滿地走幾步就能看到的荀嶺的麵試資料,它們悄無聲息的躺在了這個冰冷的地板上,這裡似乎沒有能體現它們價值的地方,一小部分也沒有。
桑心所能做的,便是不去理會,倘若是不經意間能讓看向地麵的導演或者製片人看到,也算是發揮了它們應有的價值了。
先一步發完的桑心在樓梯口那裡等待著荀嶺,這座樓層所帶有著的那種迎麵而來的窒息感,那種令人無奈不敢於行動的無力感,那種被不知名的打壓著的感覺,桑心真的受不住,不管是六年前還是六年後,她也依舊接受不了這世界的另外一麵。
眼睛死死的盯著還在奔波著的荀嶺,桑心很難想象荀嶺該要去怎麼消化,他能不能接受,他會不會學會反抗,他會怎麼做呢?
現在的桑心是抱著一種怎樣複雜的心情期待著荀嶺的動作呢,是帶著過來人的辛酸,也是現在人的刺痛,有關心,有心疼,有憐惜,有很多種...
荀嶺在一個剛進去了的房門前停住了,好像是看到了什麼異樣的景象,使得他臉上的表情變得不再淡定,他的眉頭又皺了起來,臉色變得陰沉,眼神裡透露出一股不服氣又無可奈可的低沉。
桑心朝著荀嶺,徑直走了過去,也望向了荀嶺所看的景象,那是一種怎樣的景象呢?就像是心被揪了一下,或者是將心掏出,然後被一腳踩碎一般,難受,疼痛,委屈,無奈,後悔...百感交集,五味雜陳,翻江倒海。
房間裡正吃著油膩外賣的劇組人員,將收到的紙張放在了桌子和外賣之間,起到隔離油漬的作用,避免弄臟桌子,一張不夠,還用了好幾張,嘴巴裡嘀咕著:“這個廢紙墊著正好,你要不要也來幾張?”
誇讚的同時並沒有忘記互相的傳遞,在房間的每個人手上傳閱,似乎是重要的存在一般,最後的結局卻是染上了肮臟的油漬,看不清字跡,丟失了原本的用途。
桑心握住荀嶺的手,將他握拳的手慢慢的掰開,一根一根的幫荀嶺把手指捋順,輕輕的給他按摩著。
“傻子,多大點事兒,沒事的,不要這樣,不值得。”
看著荀嶺那皺的死死的眉頭,桑心歎了口氣,隻能耐心的用自己的手指去將它們慢慢的撫平。
桑心真的是將所有的溫柔都給了荀嶺,給了這個世界這個時間段的荀嶺,是將對那個世界荀嶺的缺失,都彌補到了這個荀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