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違的不是一個豔陽高照的天氣,天空似乎有些陰沉,給與桑心一種極度不舒服的感覺,是心裡的那種感覺要成真了嘛?她隻能看著了吧。
桑心在門口看著天空,等待著慢一拍出來的荀嶺。他今天穿著藍色的帶有帽子的衛衣,洗的發白的牛仔褲,很樸素,身上唯一能稱得上裝飾品的物件,應該是那一條畢業趕上大促銷時買的項鏈。
就是這樣打扮的荀嶺,卻還是發著光,他將帽子帶上,給人一種清冷大男孩兒的既視感,桑心看著荀嶺笑了笑,是金子總能發光的。
“準備好了不?”
桑心想問的是什麼?荀嶺需要準備的是什麼?
是有能承受住是騙局的坦誠,是能在賭輸後的慘烈局麵中不放棄的存活下去,是經曆慘痛的代價後依舊能一步一步前行的勇氣,是更開闊的格局,是更多來自社會鞭打後的立正。
“嗯。”
簡短的回答,沒有轉頭看向桑心的荀嶺,將臉埋藏在帽子裡的荀嶺,是在摸索著來自黑暗中他自己的位置。
車在北京的大馬路上飛奔著,這是荀嶺夢寐以求的地方,也是桑心曾經心裡最向往的那片地方,現在,就在腳下了,就在身旁了。
到地方後昂貴的車費,讓桑心的心在滴血,荀嶺也隻能硬著頭皮,苦笑著付錢,沒有辦法,這就是北京,是荀嶺和桑心心心念念想要來到的北京,是不會因為是新手就給與特殊待遇的北京。
桑心開始心疼荀嶺了,希望這一趟沒有白跑吧,不要是她所想的那樣,桑心願意願用她在那個世界再痛苦幾年來換取今天荀嶺的一次成功,求求了,神明,桑心在心裡暗暗祈禱。
不知是不是神明聽到了桑心的祈禱,荀嶺的麵試,一切都是那樣的順利,整個流程直到簽合同,都是很溫馨、很有溫度的場麵,隻是吃吃飯聊聊天,沒有其它的大不了。
沒有犀利的問題,沒有刁難的行為,沒有白眼,沒有嫌棄,沒有高高在上的不可一世,沒有視新人如草芥的輕蔑。
以朋友身份在旁陪伴著的桑心,甚至都懷疑是不是又因為什麼不可控的因素讓荀嶺的經曆發生了改變,荀嶺這個追夢的開端實在是美好的不太真實。
直到走出公司,桑心都還沒從不真實中緩過來,一直愣頭愣腦的跟著荀嶺走著。荀嶺停下來,桑心直接撞上了荀嶺的後背,然後迷惑的抬起頭,像個無措的孩子,一臉茫然的看向轉過身來麵無表情的荀嶺。
“怎麼了?”
桑心的聲音是輕的,是沒有中氣的,就像飄著的沒有落腳地的孤魂野鬼發出的一般。
“桑心,我賭對了。”
輕描淡寫的幾個字,桑心知道荀嶺此刻的心情並不是如他臉上的那般平靜,但是這樣一個不浮躁、總是心平氣和的男孩兒是值得擁有那些美好的。
“那就往前走吧。”
是讓荀嶺不要停在彆人公司門口,快點往前走,也是讓荀嶺在演員這條路上,大膽的往前走。
時間過得飛快,不知不覺,冬季來臨了,又到了雪花紛飛的日子,接著是不是要過年,吃年夜飯,一家團圓了,接踵而至的一切都是美好。
荀嶺也在時間一步一步向前走的同時,在演員的這條道路上如蝸牛般的慢慢爬行,一步一個腳印,身後的每一處,都留有踏實的印跡,那是荀嶺的成長線,是有著桑心支持並不害怕的日子。
早出晚歸,甚至不歸的日子,對於荀嶺這個演藝圈新人來說,太正常不過了。你的戲隻會是最早的一場,以及快要收工,時間最晚的最後一場,一天就兩場,這就是全部,甚至,隻有最後收工的那一場,那也是唯一的一場。
新人時期的荀嶺,所擁有著的演戲生活,都是在片場漫長的等待中度過的。
最開始時桑心是沒有隨著荀嶺去到片場的,畢竟一個新人演員帶著助理,始終都是不合時宜的,所以桑心手裡的那個助理工作卡也隻能是一個擺設了。
桑心想的是等過些時日,等荀嶺的事業有了些許的起色,再去片場協助荀嶺,雖然不知道她在這個地方還能不能等到那一刻了,但一切還是得以大局為重,荀嶺的前途還是最重要的,以至於對於片場的荀嶺,桑心也是一概不知的。
每日都在民宿等著荀嶺回來的桑心,是滿懷著期待希望看到他回來的身影的,是渴望聽到他說回來了的聲音的。
桑心等待著荀嶺的模樣,弄得何昭昭都打趣,說桑心是一個望夫石。桑心表麵是癟了癟嘴,實際心裡彆提有多開心了。
天色已經是很晚了,荀嶺連著兩天沒有回來民宿了,是很忙吧。荀嶺在電話裡跟桑心說是有夜戲的安排,就不回來了,劇組有安排住的地方,都挺好的,讓她不用擔心。
可是怎麼可能不擔心呢?桑心還是忍不住了,想去片場看看荀嶺,隻有看到活的荀嶺,桑心才能真真正正的放下心。
好奇荀嶺在片場的狀態,擔心他沒有好好的吃飯,擔心他沒有休息的地方,擔心他會受到彆人的白眼,擔心他會因為演不好而挨罵,擔心他會因為沒有厚衣服而著涼,擔心他像個大傻子一樣什麼都答應可以...一百個擔心,一千種思念。
在袋子裡裝上荀嶺的厚衣服,再帶上一瓶甜甜的熱奶茶,助理卡也是萬萬不能忘記的,胡亂的往袋子裡塞著,完畢,桑心決定要出發去片場了,就偷偷的去看一眼,他要是挺好的,那便一切都好了。
拍戲的現場是很嘈雜的一個地方,也是一個很亂的地方。各種機器擺放在地上,在桑心看來是雜亂無章的,也許在那些專業人士眼裡是井然有序的吧。
桑心不能忍受這拍戲的片場,生怕一個不小心就磕到哪個機器了,那便會是一大筆錢財的流失。桑心也適應不了這總是鬨哄哄的片場,太吵了,人又多又雜,真的不是人呆的地方,不知道荀嶺是怎麼忍受的。
正準備細細的找荀嶺時,一個拿著燈光的工作人員剛好從桑心身邊走過,桑心真的就是下意識的拉住了那個人的衣角,沒帶任何的猶豫,桑心第一次知道原來她還能這麼的勇。
“不好意思,打擾一下,請問演員荀嶺是在哪裡休息?”
桑心努力的擠出微笑,讓她顯得不那麼唐突,以至於不會被亂棍打出去。
工作人員看著眼前如同小學生一般高的桑心,隻吐露出了短短的幾個字:“你是哪位?”
從那眼神中桑心可以看出,她應該是被當做追到劇組的狂熱粉絲了。
“我是荀嶺的助理,來給他送東西的,勞煩您告知一下,謝謝。”
邊說,桑心還不忘手忙腳亂的將袋子裡的助理卡和衣服翻出,示意她並不是什麼奇怪之人。
“哦,應該在那邊。”工作人員還是挺好的,給桑心指了一個大致的方向。
桑心想著,反正這片場也就這麼大,總能順著指的方向找到荀嶺的,所以道謝過後就沒有再細問了。
可是桑心的如意算盤終究是打錯了,將指的地方都找了一遍後,她並沒有看到荀嶺的身影,隻看到了大大小小的機器。
難道是那個人指錯了?還是自己走錯了?不應該呀,這邊不就是休息區嘛?桑心將每個房間門上的名字又再看了一遍,確確實實沒有看到荀嶺的名字。
於是桑心便又從休息區走了出來,想著荀嶺是不是被安排在彆的地方休息去了,或者是還在拍戲,還沒有安排休息的地方。
突然,就那麼一瞬,前方地板上的一個東西引起了桑心的注意,那裡好像躺著一個人,是生病了嘛?還是在休息?桑心邊感歎著當演員不容易,邊往那邊走去,想著看看有沒有什麼可以幫得上忙的。
可是當那個人的臉出現在桑心的眼前時,桑心的眼淚瞬間就流出來了,毫無預兆的,順著臉頰滴落在地麵上,沒有濺起一點水花。
躺在地上正在休息的人是荀嶺,是那個就算穿著洗白了的牛仔褲卻依然能散發光芒的荀嶺,此刻被像乞丐戲服包裹著的正是荀嶺那個愛笑的大男孩。
他不挑地方,席地而睡,睡相乖巧,睡得似乎很沉,呼吸聲有點重,臉上是滿滿的疲憊感,臉頰那兒還有幾顆不知是不是休息不夠而冒出的痘。
身上單薄的戲服似乎並不能為他抵禦來自這個季節的溫度,那明顯短了半截的褲子讓他的腿裸露在外麵,與冬季的冷風正麵的接觸著。
以至於他整個人的身體都是蜷曲著的,兩腿縮在腹前,雙手放在腿上,想用手蓋住那沒有服飾遮蔽的地方,緊緊的抱著。
桑心知道,那是為了防止自身熱量的快速流失而形成的一種自我保護的姿勢,那種感覺,桑心是有體會過的,那是很難過的,心裡、生理都是。
握住自己顫抖的手,桑心強製讓自己鎮定下來,可是眼淚就像是斷了線的珍珠,抑製不住的往下掉。
桑心也顧不上去抹眼淚了,隻能是儘可能動作輕一點的從袋子裡拿出厚衣服,慢慢的給眼前這個傻子蓋上。
那動作真的是十分的小心翼翼,像生怕碰壞了一般,將厚衣服一點一點慢慢的蓋到荀嶺的身上,防止會弄醒他,雖然這個可能出現的幾率也不是很大,但桑心就是不忍。
還好拿的是那件藍色長羽絨服,可以將荀嶺露在外邊的腿也給遮上,給那凍得已經發紫的腿和手帶去一點溫暖。桑心在心裡第一次覺得自己這般的有用。
桑心慢慢的在熟睡的荀嶺旁邊坐下,就那樣靜靜的側頭看著他,再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和言語。
時間停止在這一刻該有多好,時間停止在這一刻又不是很好。
這裡相比於拍戲的現場,還真的是安靜了許多,景色也挺好,是個休息的寶地,沒想到這傻小子還挺會找地方的嘛,桑心看著熟睡的像孩子般的荀嶺,眼裡滿是心疼,隻能這麼誇你了呀,傻子。
我是不是應該阻止你來呢?明知道你會受苦還讓你來,我是不會很無情?你知道了會不會憎恨於我?我該怎麼做對你才是最好的呢?桑心在心裡問自己。
“你...應該這樣...這樣做才對...”安靜的荀嶺嘴裡嘟囔出了夢話,還是關於演戲的。
“傻子,睡覺還想著戲,夢裡都是戲吧。”
桑心嘲笑著荀嶺,語氣卻是那樣的憐惜,也許有些經曆隻能是由你自己去感受的吧,我隻是一個陪伴者,我也隻能是一個陪伴者。
緩緩的起身,將袋子裡的保溫瓶輕輕的放到荀嶺旁邊,桑心回了民宿。
後來桑心也沒有主動跟荀嶺提起過她去了片場的事,但是那個貓咪圖案的保溫杯和藍色的羽絨服,卻是桑心去看過他的最好證明。
醒後的荀嶺一看便知,就算不是因為這兩件東西是熟悉之物,更多的是片場沒有人會去管一個群眾演員的死活,那是荀嶺在並不長的演戲生活中得到的既寶貴又殘酷的一課。
既然桑心沒提起,荀嶺便也順著這小丫頭的意,配合下去,誰也不說,就當做是兩個人之間彼此都心知肚明的秘密。
拍完那部戲後,荀嶺終於有時間可以回到民宿了,公司說的是下一部戲還在尋找中,所以就當給他放一個小假,去放鬆放鬆,休息休息,在生活中充充電,為以後的演繹道路打好基礎。
說的是很中肯的,荀嶺也覺得有那麼的幾分道理,便拿上東西安心的回民宿找桑心了。
當桑心接到荀嶺的電話,知道荀嶺的戲份已經拍完,可以回來休息幾天的時候,桑心真的是體會到了那種終於等到期盼之人回歸的喜悅,那種欣慰,那種辛苦,是桑心那六年都沒有過的。
直接放下手裡的事情,跑到遠處的那個岔口等候荀嶺,希望荀嶺一進來就能看到她,這可是她到這裡的第一個年,也是時隔六年,和荀嶺在一起過的第一個年。
看到瘋跑出去,啥都不管不顧、模樣有點魔障的桑心,何昭昭笑著搖了搖頭:“真好呀。”
有羨慕,有懷念,有期待,這些,都是何昭昭受到來自桑心的影響,慢慢的從桑心身上學到的,能直麵內心的情緒了,能不再選擇逃避了。
何昭昭羨慕桑心和荀嶺之間那種美好的情感,懷念發生在自己身上的那一段已經逝去的回憶,期待記憶裡的那個人,能為她而來,重新回來,回到她的身邊,就如同桑心和荀嶺一般,陪伴身側,藏於心上。
可是一切好像都太晚了,回不去了,不會再有了,不能再有了。
何昭昭的那個搖頭,何止是述說著桑心和荀嶺,更多的是告訴著自己,事實已定,往事如斯,還得向前看。
桑心頂著寒風,在岔口著急的等著,眼睛盯著每一輛從身邊經過的車,生怕錯過了些什麼。
奈何連著熬了幾個大夜,已經疲憊到了極點的荀嶺,在車上暖和的環境裡沉沉的睡了過去,以至於和在岔口等他的桑心硬生生的錯過,到民宿後的荀嶺還是被司機叫起來的。
下了車迷迷糊糊的荀嶺拖著行李箱快步的往民宿裡麵走去,想快點見到他的小丫頭。
“你沒見到桑心嘛?”
想著能看到荀嶺桑心甜甜蜜蜜的一起回來,沒想到隻看到了獨自一人回來的荀嶺,何昭昭心生奇怪。
“她沒在民宿等我?”何昭昭這一問讓荀嶺瞬間緊張了起來。
“她在岔口那裡等你,你進來的時候沒看到?”何昭昭露出一個無奈的表情,這兩個人,還真的是有緣無分,這也能錯過。
後半句話都沒聽完,光聽到岔口兩個字荀嶺就扔下行李箱直接往岔口方向跑了,嘴裡還帶著責罵:“這個傻子!”
“我看你倆都是傻子。”何昭昭看著跑出去荀嶺的背影接話。
荀嶺在不遠處就看到桑心了,岔口處那一坨蹲在地上的小東西,身上淡紫色的襖子都快被積雪給堆白了,腦袋還不忘四處的張望,是在尋找著他的身影吧。
快步跑到小東西的麵前,停下,將蹲著的桑心拉起來,讓她站好,再將身上的圍巾、帽子、手套,一個一個的摘下,往桑心身上戴。
“傻子,不知道在民宿裡麵等我?你在這乾什麼?當裝飾品嘛?大雪不需要紫紫的你當裝飾。”
凍得有點受不了的桑心抬起頭,看著眼前的荀嶺,感覺有點不太真實,於是露出了一個傻傻的微笑。
“荀嶺,你回來了,我以為我等不到了呢,嘿嘿。”
在荀嶺的視線裡看,桑心真的是有點凍傻了的預兆,呆頭呆腦的樣子,在這冰天雪地裡正熱騰騰的冒著傻氣。
“傻子,說什麼傻話呢?什麼等得到等不到,我又沒走。”
荀嶺將全副武裝好的桑心抱在身側,“好了,走吧,快回去,我要凍死了。”
雪地裡,一個個子高高的男孩,懷裡攬著的是一個如煤氣罐罐高度般的女孩,不細看,就像提著一個紫色的開水瓶,甚是有趣。
待桑心和荀嶺回到民宿,何昭昭已經準備好了一桌子好吃的飯菜,想著在新的一年一起熱熱鬨鬨的吃一頓飯,是為荀嶺戲份殺青而慶祝,也是為桑心終等到想見之人而開心。
其實,何昭昭最想表達的,是感謝桑心和荀嶺在這一年出現在她的生命裡。是桑心和荀嶺之間的那份真心打動了她,桑溪無時無刻對荀嶺的掛念,荀嶺就算再苦再累,回到民宿,見到桑心,永遠都是那一副笑臉的模樣。
多好呀,何昭昭貪心的想永遠留在桑心和荀嶺身邊,想每時每刻都沉溺在這溫暖的氛圍中,哪怕是在夢裡也好,也不願醒來。
後來的後來,何昭昭是做到了的,神明是幫何昭昭實現了願望的,不過隻實現了一半,她確確實實是留在了荀嶺的身邊,不過荀嶺的身邊已經沒有了桑心,一切都不再如從前。
“來來來,舉起我們的果杯,新年快樂!在新的一年,慶祝我家荀嶺順利殺青!以後的演藝之路越來越好,越來越火!也祝我們老板昭昭生意越來越紅火,賺大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