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全懶得搭理她,對劉五德說:“趁天還沒黑趕緊帶幾個人去把野豬抬下山,趕明兒收拾收拾,每家每戶分上幾斤肉。”
村民欣喜若狂,直呼村長英明。
野豬肉雖然腥了點,柴了點,但聊勝於無,總比沒有的好。
劉五德咧嘴笑,點頭應下。
“好什麼好?不好!”
到嘴邊的野豬肉沒了,齊大妮快氣瘋了。
談全被她叫得耳朵疼,隻問韓發:“大發你覺得呢?”
韓發吸了口煙:“我都行。”
齊大妮氣得眼前發黑,恨不得操刀剁碎在場所有人。
這時,韓宏曄領著關大夫進門,直奔西屋。
齊大妮頂著一頭雞窩跟上去,扒在門框上問追問要多少銀子。
關大夫取出銀針,慢悠悠地說:“不多,六錢。”
已知一兩銀子是十錢,一錢等於一百文。
齊大妮呆住:“六、六百文?”
關大夫頭也不回:“都是上好的藥材,還有吊命的參片呢。”
齊大妮心口一抽抽,直往後倒。
“娘!”
苗翠雲並黃秀蘭七手八腳地把人抬回屋,啪嘰往炕上一扔。
黃秀蘭眼見老太太嘴都氣歪了,衝進西屋一把薅住關大夫的胳膊:“關大夫你趕緊給我娘瞧瞧!”
關大夫手一抖,差點紮錯位置:“給我撒手!”
黃秀蘭不敢對十裡八村唯一的大夫發火,不甘地鬆手退到邊上,憤憤撇了韓榆一個眼刀子。
真是命硬,這都死不了。
銀針入體,得氣的不適讓韓榆哼出來,動著眉頭要醒不醒。
關大夫見狀,不著痕跡放輕了力道,臉上仍舊冷淡。
小半個時辰後,關大夫取下最後一根銀針,又開了藥,慢悠悠起身:“走吧。”
堂屋旁邊的正屋裡,韓發和韓宏昊夫妻倆見大夫來了,狠狠鬆了口氣。
韓發是擔心齊大妮一死,老三需要守孝,會耽誤了院試。
韓宏昊則是擔心爹娘遷怒,老二又吃苦頭。
韓宏昊主動讓出位置:“勞煩關大夫跑一趟,辛苦您了。”
關大夫麵色稍緩,歹竹出好筍,韓家還是有好後生的。
再看齊大妮,不僅嘴歪了,右手也抽成了雞爪。
關大夫掏出銀針,對準臉和手一頓紮。
少頃,齊大妮悠悠轉醒。
關大夫掐指一算:“齊老太三十文,榆哥兒六錢,再加上今年的賒賬,攏共一兩八錢。”
韓發手裡的旱煙啪嗒落地:“啥、啥一兩八錢?”
黃秀蘭也驚呆了:“咱家今年也沒人得病啊,咋就賒賬了?”
關大夫掰手指細細道來:“正月裡齊老太腰疼,四月胳膊疼,五月吃壞了東西拉肚子......上個月又被雞啄了臉,林林總總加起來,本該二兩銀子,我還是看在咱們兩家在同一個村兒,這才給你們抹去了兩錢銀子。”
“本打算年尾時再來討要,今兒也是湊巧,索性一起付了罷。”
韓發:“......!!!”
瞥了眼表情閃躲的齊大妮,韓發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抽動著麵皮半晌沒吱聲。
關大夫擰眉:“你不會不願意給吧?”
韓發擠出乾笑:“欠債還錢天經地義,關大夫您等著,我這就去拿銀子。”
說罷背著人從櫥櫃裡裡翻出兩個銀錁子,又遮遮掩掩上了鎖。
韓發把銀子給關大夫,心疼得牙都酸了。
這可是他們辛辛苦苦攢了小半年,準備給老三買書的。
黃秀蘭一雙眼滴溜轉著,時不時掃向櫥櫃,頭一回對齊大妮生出怨懟。
櫥櫃裡藏著的那些好東西將來可都是要留給三房的,包括這白花花的銀子。
一下去了二兩銀子,簡直是在割她的肉。
韓宏昊夫婦倆心裡也不太得勁。
讀書本就是一筆不菲的開支,眼看樹哥兒也快到說親的年紀,就是韓家再怎麼吃喝不愁,也禁不起這麼造的。
齊大妮是什麼富家小姐不成,拉個肚子還要看大夫。
反觀榆哥兒,命都去了半條,還不許看大夫,一把鍋底灰了事。
娘真是越來越過分了。
關大夫掂了掂銀錁子,又去西屋同韓宏曄交代了注意事項。
韓宏曄送關大夫到門口,又對談全和劉五德千恩萬謝,送走他倆和一眾村民後,無視親爹回了西屋。
蕭水容握著韓榆的小手斜坐在炕邊,抬眼時眼眶紅紅,看得韓宏曄心口發酸。
想到齊大妮的所作所為,韓宏曄站在兩步之外,搓著手滿臉愧疚:“阿容。”
蕭水容輕輕放下榆哥兒的手,轉過頭正對著韓宏曄,聲音極低:“曄哥,上次我跟你提的那件事,你考慮的怎麼樣了?”
韓宏曄甕聲甕氣:“這回事情鬨得全村都知道,再要分家怕是不易。”
蕭水容眼裡劃過失望,幽幽歎了口氣,又一瞬不瞬看著榆哥兒。
韓宏曄跟她保證:“我會再跟爹娘爭取的。”
當初老三成親,他跟大哥就提出過分家,可爹娘不同意,韓老叔公還過來罵了他們一頓。
嘴上說是會讓人看笑話,實際上韓宏曄心裡門兒清,不過是想讓他跟大哥供三弟讀書罷了。
“我剛才鬨了一回,他們不敢再做什麼。”
其實他也沒想到自己會那麼做,是身體快過大腦的行為。
但感覺還挺不賴。
“過兩年等榆哥兒六歲咱們送他去私塾,在這之前我一定想法子分家。”
見男人的誠懇不似作偽,蕭水容笑了笑:“這可不是你說了算,爹娘多半不準備讓榆哥兒讀書。”
她心裡門兒清,家裡隻打算供老三讀書。
至於鬆哥兒為什麼能上私塾,是因為六月農忙時,他背稻穀摔下田埂傷了腦袋,醒來後主動要求讀書。
起初齊大妮不答應,還是大嫂鬨了一通,這才勉強答應。
隻是有個條件,若兩次考不上童生,就不能再往下讀了。
雖不知鬆哥兒因何生出讀書的念頭,但到底是件好事。
蕭水容甚至在想,等到時候她要不要也學著大嫂,好好鬨上一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