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大妮見老二跑遠,好比眼睜睜看著銀子長腿跑了,心疼得腮幫子直哆嗦。
偏又懾於談全在場不敢發作,耷拉著眼角說:“反正我沒錢,診金二房出。”
談全臉一沉,韓發見狀忙搶在他前頭開口:“說什麼渾話!老二這些年賺的銀子全部上交公中了,你不給誰給?”
冷不丁對上韓發渾濁的雙眼,齊大妮下意識縮了縮脖子,搓著衣角聲都不敢吱。
談全看在眼裡,隻想歎氣。
猶記得齊大妮剛嫁來那幾年,逢人三分笑,誰不誇一句好。
再看現在,臉皮子都不要了,變化不可謂不大。
大發也是,明明壓得住媳婦,偏要縱著她,讓她在家裡作威作福。
就因為齊大妮這根攪屎棍,不知多少人看韓家的笑話。
韓發和談全對視,木著臉低頭,繼續吧嗒抽煙。
談全覷他一眼,吩咐西屋出來的蕭水容:“宏曄媳婦你去燒點水給榆哥兒擦身擦臉,待會兒關大夫來了也好直接處理傷口。”
蕭水容誒了一聲,忙不迭去灶房燒水。
韓宏昊支使自家媳婦過去幫忙,走上前問:“談叔您怎麼來了?”
談全拍拍身上的泥:“我剛才在地裡乾活兒,正好看到宏曄抱著個孩子,就問了五德到底咋回事。”
五德即劉獵戶。
談全得知事情的來龍去脈,擔心齊大妮生事,緊忙跟了過來。
果然不出他所料,還沒走到韓家門口,就聽見齊大妮在胡攪蠻纏。
不過這話不能明說,隻推說擔心榆哥兒的傷,跟著過來瞧瞧。
齊大妮信以為真,不滿談全沒給她留麵子,跟老三媳婦嘀嘀咕咕。
言辭粗鄙,不堪入耳。
再看韓發,他仍舊坐在堂屋,好似一座沉默的雕像。
談全都不知說什麼好,掉頭進屋看韓榆了。
齊大妮沒了顧忌,罵得更凶,村民們連連搖頭。
“人都說小兒子大孫子,老太太的心尖子,我看齊大妮的心已經偏到咯吱窩,都長到三房身上去了。”
“話說榆哥兒一個娃娃,咋跑到山裡去的?多危險啊!”
“這我哪知道,多半是沒人看著,自己跑去玩的。”
“韓發好歹也讀過兩年書,怎就眼睜睜看著他婆娘苛待老大老二家?”
“還不是因為韓老三會讀書,再過兩年就是秀才老爺了。”
“也是,韓老大韓老二一輩子都在地裡刨食,幾個兒子也不比韓老三家的伶俐,想來也不會有啥出息。”
“不過這回韓老二倒是硬氣一回,瞧那雞窩砸得。”
“跟親老娘都敢這樣,韓老二還真是不孝。”
劉五德忍不住為二房說話:“我發現榆哥兒的時候旁邊還有隻死野豬,那口子說不定就是野豬頂出來的,韓老二這樣,可不就是兔子急了也跳牆。”
齊大妮立馬來了精神:“你說啥?野豬?!”
嘶氣聲此起彼伏,門裡門外,幾十道目光唰唰落在劉五德身上。
劉五德跟沒事人一樣,穩穩坐在石墩子上:“是啊,野豬。”
齊大妮咽了口唾沫:“還是死的?”
劉五德似笑非笑看她一眼:“我發現榆哥兒的時候,那野豬就在榆哥兒邊上,七竅流血,我猜是撞樹上死了的,兩人合抱粗的樹都被撞倒了咧。”
“謔!這撞的還真是時候,要是再來一下,榆哥兒哪還有命回來。”
小崽子命真大,怎就沒被野豬頂死呢。
老三苦讀多年,能否考上秀才在此一舉,家裡的雞蛋肉食可得供應著不能停。
死了個小崽子,家裡的口糧也能省下一份,留給老三補身子。
轉念想到那隻死野豬,齊大妮的心思又活泛起來。
一整隻野豬啊,起碼有幾百斤的肉,能吃好久呢。
她跟老頭子嘗兩口就行,剩下的都留給老三和他的幾個孩子。
齊大妮算盤打得啪啪響,雄赳赳跑到韓宏昊跟前:“老大你趕緊帶人進山把野豬拖回來,留兩斤等老三回來吃,剩下的製成熏肉......”
話未說完,就被人呸了一臉唾沫星子。
齊大妮快被臉上黏答答的東西惡心死了,當場跳腳:“包桂花!”
隔壁包老太太翻了個白眼:“齊大妮你真是好大一張臉!”
這年頭,哪個老百姓不饞肉吃?
齊大妮是出了名的喜歡占便宜,這些年憑一己之力惹惱了桃花村一眾老少媳婦,她們哪能眼睜睜看著齊大妮吃肉。
包老太太罵完,其他人也紛紛指責她。
雙方互不相讓,幾句話後矛盾升級,果斷動手。
韓宏昊想過去拉架,剛邁開腳,就被他媳婦苗翠雲一把拽住。
苗翠雲乜他一眼,不鹹不淡地說:“女人打架,你一個大老爺們兒摻和啥?”
到底是親老娘,韓宏昊踟躕不決,轉頭去看韓家其他人。
大房二房的孩子冷眼旁觀,還有些幸災樂禍。
就連他娘偏心的老三媳婦黃秀蘭都摟著孩子躲在一邊,全無拉架的意思。
韓宏昊張了張嘴,說不出話。
......
韓宏曄屋裡,談全見蕭水容端著水進來,外麵又鬨得厲害,點頭示意就出去了。
院子裡,齊大妮和十來個婦人打得不可開交。
齊大妮寡不敵眾,臉被撓花了,血淋淋的抓痕貫穿整張臉,頭發也被揪禿了,頭皮鮮血直流。
村民們全在看戲,沒一個拉架的。
談全操起鐵鍁往雞圈□□到最後的木樁上狠狠一敲,嚇得雞咯咯直叫。
“都給我住手!”
談全在桃花村做了二十多年的村長,積威甚重,他一發怒,婦人們果斷停手。
有心思陰險的,眼疾手快又往齊大妮身上招呼幾下,掐得齊大妮嗷嗷叫,猴兒似的原地蹦躂。
包老太太笑得豁牙都露出來了:“打得好!”
談全:“......”
韓家人:“......”
從韓宏昊口中了解到事情始末,談全慶幸於韓榆的死裡逃生,對齊大妮的厭煩更深幾分。
說她攪屎棍都是好的,攪屎棍也沒她討人嫌。
“野豬又不是你韓家養的,咋成了你家的?”
齊大妮理不直氣也壯:“那野豬傷了榆哥兒,害我家破財,合該是韓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