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內容推斷,日記的主人應該是這裡的某個工作人員,原本是公司職員,大概率是為了逃避自己的愛人來到了這所展覽館就職。”一踏出展廳,白祈就麵無表情的開始陳述推理。“再結合展覽館的外形設計和係統一慣的設定思路可以猜出,這所展覽館大概是某個法律或常理上沒有被接受的宗教組織集中點,並且這一組織很可能有一定的商業和政治背景。這裡的工作人員應該不屬於這一宗教的神職,對其沒有任何了解,同時也並不被重視,死亡率很高,展廳裡的那些怪物大概就是他們的屍體——當然也不排除日記的主人來到這所展覽館時,這個組織已經解散的可能,畢竟這所展覽館看起來已經沒有任何價值了。”
“先生,您就這麼肯定?”夜曉笑著抬起手想扶一下白祈的肩膀,被他側過身躲開了。“親愛的,剛剛您還說那大半本日記都是廢話呢。”
“我猜的,準確度13%。”白祈看了他一眼,麵不改色地補充。“反正係統遊戲隻有那麼幾個套路,毫無新意。”
係統:……
“不過不管怎麼樣,那本筆記本上的內容都應該是遊戲的重點,會均勻分布在另外三個展廳裡。”白祈對著另外三扇展廳門虛空點了兩下。“所以下麵的通關路徑很好想,對吧——”他側過身又望了夜曉一眼,等著回答。
“Of course 親愛的。”夜曉笑得彎起眼睛,很聽話的應道。
“不過——”他笑。
“一個合格的遊戲,總該有個彩蛋吧——在此之前,讓我找找看,教會裡的那些家夥,有沒有留下什麼有意思的東西。”他優雅的倒退著走到一角的那組沙發邊,在每一個沙發的靠背上捏了一下,接著彎腰單手掀起茶幾,茶幾上的時鐘滑落到地上,一次性水杯就像焊死了一樣緊貼著傾斜的桌麵。
“真是的,這個展覽館裡就像一個老式的解謎類電子遊戲,玩家的一切活動都是按照遊戲設定,隻能影響到關鍵或是有線索的部分,完全是在按通關的套路去走,實在是很牽強。說真的,我很難欣賞這種設計,太無聊了。”他單膝跪下來在桌底摸索了一會,“嘖”了一聲,掏出一把貼著字條的純黑色的□□。
“‘致我的某一任同事:不論因為什麼原因來到這裡,保護你的安全,以及為不可挽回的地步留下一顆子彈。’”他把紙條撕下來念出聲,又笑了,移開目光,將手裡的□□掂了掂。“如果有槍的話,他們大概也隻會藏在這兒了,畢竟隻有這裡能被玩家的活動影響到。仿軍用左輪?算了,湊合著用吧。”他用食指勾著左輪在手裡轉了兩圈,又很孩子氣的拋了拋。說來也奇怪,他明明不是左撇子,左手使槍好像也看不出什麼問題。
如果這裡真的是什麼宗教組織的集中點的話,他們完全有可能清楚這裡有怪物——也或者,這些【展覽品】的產生就跟他們有關——這群人會準備槍來自衛好像也很合理。
但那個姓夜的一個新人玩家一副玩兒槍很六的樣子……這合理嗎?這不合理。
他真的是一個在法治社會熏陶下正常成長的正經人類嗎……
“一般來說這種遊戲都會有意識的把玩家限製起來,比如當著玩家的麵鎖死入口,很抱歉,我真的不太相信係統會給玩家留什麼後路,而且,我對那個不能進入的第五個展廳還挺好奇的。”夜曉散步一樣走到展覽館入口的大門前,笑眯眯的握住了門把手。“雖然跟您這麼說沒什麼意義,但出於基本禮貌我還是要提一句:“靠邊,親愛的,您受傷了我會難過的。”
門打開的出乎意料的輕鬆,劣質酒精和發黴的氣味發酵著湧出來,帶著相當重的水汽,潮濕到幾乎可以看見一層薄薄的霧。這個展廳和剛才那個是差不多的布置,隻是更大,而且沒有燈,裡麵一片黑,隻能大概看出裡麵的展櫃似乎也比之前的大不少。夜曉略帶嫌棄地彆過頭去,斜站在展廳門口開玩笑一樣笑著吹了一聲口哨。
展廳裡瞬間響起一陣重物翻倒在地的巨響,一聲連著一聲,混雜著水聲和嘶啞的,跟老式風箱一樣的呼吸聲,下一秒,七八個【展覽品】同時從倒在地上摔開的水箱裡爬出來 ,沒有任何預告動作,拖著被擠壓到變形的四肢“唰”的一聲直接向前猛撲過去。夜嘵跟沒打算躲一樣站著沒動,甚至很有心情地笑著“嘖”了一聲,在那個【展覽品】差不多跟他臉靠著臉,指尖已經碰到他衣領準備撕開他的喉嚨的前一秒側過身,用手撐著櫃邊一下翻身躍上了一邊的展櫃,同時借著對方向前撲的勁頭彎下腰伸手一攬,左手的無名指和小指以一個刁鑽的角度在它的上衣口袋裡隨手勾過,順出一張被泡得不成樣子的長方形紙條,在它轉頭咬上來的一瞬間迅速收回,耳上的流蘇堪堪甩上它的下頜,發出一陣細碎的響聲,反應迅速得好像展廳的無光環境對他沒有任何影響。在對方扭身用手一把掃過來的瞬間,他向前一躍,半空中調了一下角度,相當精準地一腳踹在它的肩膀上,踩著它的胸口落地後迅速半跪下來拿膝蓋壓在【展覽品】的喉嚨上,下一秒上半身整個後仰,與另一隻試圖除了他背後刺穿他的肩膀的【展覽品】擦身而過,畸形的手指在他背上留下一道水印。似乎覺得這樣很有意思,他幾乎是孩子氣的笑起來,被水汽浸濕的頭發粘在額頭上,上麵稀釋了的血液沿著眉骨滴進領口,滑過嘴角,像被抓在案發現場的蝙蝠。在三個【展覽品】聽到聲音同時撲過來的時候側身一躲,就勢站起來反手卡住一個【展覽品】的後頸,五指猛得收緊往右一扭,徒手擰斷了對方的脖子。
靠邊站著看戲的白祈:……他表示有點兒驚訝。
身為一個幾年來一直在副本裡橫著走,隻有他廢係統沒有係統搞他的【怪物】,他其實對這些副本怪物的實力並沒有什麼確切認知,甚至玩兒了半年才知道原來玩家遇到怪物最好選擇是直接逃跑才是正常的,但是這一屋子的怪物……真的會被一個才過了四個遊戲的新人玩家溜著打嗎?
這個姓夜的狗畜生……用人類的通俗語言應該怎麼說來著,建議嚴查祖上三代?
這些【展覽品】和上一個展廳裡的怪物大致結構很像,但似乎是一直泡在水裡的原因,比之前的展廳裡那個要難處理得多,關節靈活的幾乎扭曲,在牆角的每一個轉身都迅速的不可思議,還沒看清它就出現在了麵前。聽覺敏感到不正常,渾身上下都被水或者是彆的什麼東西脹滿,觸碰到的任何地方都會留下一大塊發黑的水漬。在夜曉又一次貼著一個【展覽品】的胸口擦過去,隨手從它身上順出第七張紙條的時候,過於潮濕的地麵讓他毫不意外的打了個滑,就頓了半秒不到,對方的指尖巳經刮到了眼角,他條件反射的抬起右臂一擋,【展覽品】尖銳的指甲從他的手肘一直劃開衣袖,就勢瞬間刺進肩膀,尖銳的疼痛在那一瞬間麻痹了神經。
“不會吧,真的半身不遂了啊。”他笑了一下,聲音招來另一側的攻擊。他側身向後一閃,右手鬨著玩一樣反握住【展覽品】的手腕順勢一拉,對方的後背擋在他左側,被同樣不成比例的手指貫穿,發白的皮肉往外翻起,被折斷的肋骨暴露在空氣裡,隱約能看到內臟。同時,【展覽品】的半隻手抽出一截,被慣性帶得再次卡進他的骨骼之間,接著“哢”的一聲,因為泡發過度,而不再緊密聯的關節導致【展覽品】的手腕輕而易舉地斷開。夜曉肩膀上的傷口被他的動作拉扯到撕裂,但他完全不在乎一樣毫不停頓的把卡進的半截手扯下來,連退兩步避開另一個【展覽品】的攻擊,接著迅速拔出左輪對準展廳一側那一排翻倒的水箱就是一槍。
子彈擊中的一瞬間,從那一排水箱開始,大半個展廳幾乎是同時燃燒起來,因為係統的強化顯得火勢凶猛到不正常。夜曉揉了揉手腕,舉著槍心不在焉的專往起火的地方開,那群聲控的【展覽品】很快被槍聲影響,一個跟著一個往火裡跳。
“Bye .”夜曉懶洋洋的衝那幾個已經在火裡被燒的不成人樣的【展覽品】擺了擺手,笑眯眯地說。“雖然不太禮貌,但我現在玩兒夠了,就不陪你們了。”他轉過頭看著白祈,衝展廳儘頭被火光映出的一扇銅門欠了欠身,右手作了個“請”的姿勢。“走嗎,親愛的?”
注視犯罪現場的係統:……算了,它麻了。
“我深表榮幸。”白祈很配合的走上前,在夜曉身側略微一頓,垂下眼睛。“失血過多了。”
“還沒。”他歪了下頭,語調輕鬆,血不管不顧的從右肩滴到地上。“謝謝先生關心。”他笑。
於是這兩個人肩並肩的從一群正在燃燒著的【展覽品】中穿了過去,夜曉虛搭著白祈的肩膀,時不時還冒出一兩句“小心地滑”一副特彆體貼的樣子,如果不是一身的血,還真看不出這人是個瘋子兼敗類。
——但該說不說,這個人確實很合他的審美。白祈偏過頭掃了夜曉一眼,指尖很輕地點在下頜上。愛惹麻煩,假紳士,長相氣質都無可挑剔,美麗的讓人隻能在下著雨的半夜裡想象。
這遺憾啊。
他聞起來就像帶著露水的鮮花,結果就想把他的胸膛剖開,吃掉他歡快的脾臟,直到那種溫柔的呼吸都停止了。他的血和眼淚一定是一種味道,能嘗出墓園裡悲傷的銅鏽味,配樂是他因為發抖而變調的聲音。如果可以,他會是最好的情人,最後的晚餐和婚禮。
——
“所以先生,您主線任務完成了嗎?”夜曉笑眯眯的轉過頭看向白祈。“那些【展覽品】我可都讓您‘參觀’到了啊。”
“沒有,我要看的那個【展覽品】不是副本怪物。”這麼好心?白祈有點意外的看著他,抬起手,食指和拇指捏著一張製作的相當簡單的銀麵具。
【獵人白祈觸發道具:不知名的麵具】
【友情提示,請小心使用,畢竟你也不知道它到底是誰的所有物。不過既然它也不能阻止謊言的存在,還是建議戴上吧,至少眼不見心不煩】
“大致意思就是,這個麵具戴上之後不會被副本怪物攻擊,有副作用,所以沒什麼必要。”白祈說著,一邊把麵具放下來,很顯然沒有戴的打算。
“嗯。”夜曉似乎並不關心,把麵具從白祈手裡挑過來,笑著拋起來又接住,接著看著這張麵具心不在焉地問道。“所以先生,剛剛您就去找這個了?去了哪?”
“你關心這個?”白祈毫無心虛之感地回答。“另外幾個展廳。”
“哪一個?”他笑著追問。“我剛才也沒陪那些小家夥幾分鐘吧。”
“三個都去了,平均一個展廳用時24秒,打破展櫃後在【展覽品】之間離開展廳就可以了,它們不會追出來,隻要不被趕著走就很容易。麵具一共兩張,我拿了一張來;日記三份,我看了一遍,已經整合了信息。”
所以正確的通關方式是:在2:00之前從四個展廳中得到日記中的信息,並利用兩張麵具躲避副本怪物,或許通關四個展廳的原定方式還不是把【展覽品】直接弄死。
再想想某個畜生的混帳玩兒法,他對係統生出一點同情。
展廳裡的那些小門後是一條長長的走廊,兩邊掛著樣式複古的油燈,燭光有氣無力的,隻映出天花板上模糊的浮雕圖案。也許是太黑了,走廊望不到頭,反正他們也不著急,白祈靠到牆上看著夜曉,很懶散的揉著自己的手腕。
“三份日記的內容大致都在記錄副本主角的一場愛情悲劇,似乎隻有找到【第五個展廳】才會得到關於那個不被主流社會所接受的宗教組織的具體記錄,關乎深度劇情。但其他日記中表示,來這裡的一些人會單獨參觀一個——”白祈動用他所了解的人類詞彙試圖描述。“——因為劣質的信仰和感情而產生的,半死亡的非人類生命體,也就是主線任務上我要‘參觀’的東西。”
“嘶。”夜曉拖長了調應了一句,轉過身惡趣味的欠身湊上去,笑著吹了個上挑的口哨。“先生對那對兒可憐的小鴛鴦是真的不感興趣啊,那可是主劇情,您就隻管裡麵的任務,哭哭笑笑理都不理一下,好無聊啊。”
“……”白祈沒說話,默認了他閒的沒事兒的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