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您還下本乾什麼?”夜曉笑著側過身看他。“您比較喜歡乾淨的狀態?”
“與我的個人喜好沒有關係。”白祈偏頭望回去,表情隨和,緋紅色的眼睛這燈光下好像透明。“我通常不反對隊友的要求。”
“啊?”夜曉“噗哧”一聲笑起來。“受寵若驚啊先生。”他笑眯眯的勾起白祈的發稍,低頭吻了一下。也不知道他從哪兒學的,白祈的頭發被他紮得很休閒,發帶圈住了大半的發絲,剩下的就散下來披到後腰。
“說什麼就讓先生做什麼,我會不會太過分了?”他一手托著腮,開玩笑地彎起眼睛。“不過,親愛的。”他鬆開手,裝著若有所思地問。“這種忽視,可以到一個什麼程度呢?”
“這方麵我不清楚,可以幫你去問。”白祈掃了他一眼,語氣平淡。“但我建議你最好不要因為這個就隨便在副本中受傷,玩家和係統的聯係本來就比獵人淺的多,加上你是新人,這樣的盲區對你來說幾乎沒什麼作用。”
被看穿了有點兒尷尬正在試圖轉開話題的夜某:……不會的先生,我就是……想到了一些東西。
“比如?”
“摩爾悖論,先生聽說過嗎?”他笑眯眯地說道。“具體的話比較複雜,但它引申出來的一些觀點都很有意思,比較有名的就是‘人即上帝’。舉個例子,如果在人群中有一條噴火的巨龍,它由某種無色無味的氣態物質組成,噴出的火焰沒有溫度,人觸碰不到它也感覺不到它,它不會對人產生任何影響,那麼從人的角度看,它的存在不被知曉,沒有意義,那它就不存在。”
“也就是說,事物隻有被人認可,對人來說它才是存在的,從另一個角度上講,也就是人主觀上創造了一切。任何事物隻要被一個人在潛意識中徹底的相信,那它對這個個體來說就存在,反之則不存在,與客觀事實和他人言論完全無關——這也是宗教區彆於迷信,被人接受的原因。佛教中常說‘心誠則靈’,隻要教徒足夠忠誠,許多彆人認為正常的事物對他來說都是神跡,都可以證明神存在。再引申一個意思,玩偶看玩偶都會認為對方是人,人為了取悅自身寫出的情節對書中的人物來說就是真實的悲歡離合和喜怒哀樂,虛假的人生活在虛假的世界中,這個整體對他們來說就是真實的,而真正的現實之間反倒是無關緊要的表演。個體傾注了感情的東西對他來說才是真實的,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人對世界的所有認知和感受都不可避免的受到主觀感情的影響,長長短短以秒記數的情緒翩翩起舞,有人看個熱鬨,有人戛然而止。”
聽懂了但並不知道有什麼用的白祈:……所以綜上所述,你想表達什麼?
“沒什麼,我隨便說著玩兒的。”夜曉笑了一下,抬頭望著白祈的時候臉上的表情特彆無辜。
“有的時候,我跟您說的一些東西也不是為了證明什麼,是因為我想。”他的聲音帶著笑。”再說感性一點兒的話,是想拉著您多坐一會兒——要是先生不願意,直接打斷我就好了。”
“……你想坐多久就坐多久。”白祈看著他,目光停留在他喉嚨上的傷口上,語氣溫和。“我不拒絕你。”
“嗯?”
“【隊友】是被係統承認的個體關係之一,受大多數副本規則的保護,我雖然對現實和遊戲的說辭不感興趣,但並不否認與他人的客觀聯係,如果你認為陪同在這種關係的範圍之內,我完全可以接受——如果你不介意,我一般會把這種關係直接理解成相互為所有物,所以你如果想的話,隨時可以從我這裡占有任何東西。”
“我有什麼好介意的。”夜曉順著話鬨著玩兒一樣回答,上揚的尾音像著了火的烈酒。他牽起白祈的手,忽略這個對方隨時都可以掐死他的姿勢,在指尖上很輕的吻了一下。
“我什麼都是先生的。”他笑著說。
那種觸感很柔軟。出於客氣,白祈對他的承諾沒太大表示,轉頭望向窗外。
天全黑了。
這個時間對正常人來說太晚了。他想。應該給這個剛認識不到12小時的【隊友】一點兒休息時間的——雖然直接替他人做決定不太禮貌,但那既然是他的東西了,最後也無非就是主動和被動的區彆。
此時此刻,【麥加】正中的一家俱樂部。
【Angel 】坐在私人化妝間的鏡子前,兩條腿交疊著蹺在梳妝台上,襯衣的扣子一直開到胸口,露出一段漂亮的鎖骨,一根兩指寬的裝飾皮帶被他圈在手裡有一下沒一下的繞著,白而修長的手指穿插著深棕色的皮帶,小指半彎起來,看著就很色氣。他是那種標準的西式美人,皮膚白得晃人,金發碧眼,卷起的發尾沾了水,貼在肩膀上,骨型棱角分明,偏偏又長了張頗顯風情的臉,坐在那隨便一眼就能把人魂勾飛,看得麵前的人不住的咽口水。
就這麼一副任誰看了都會頭腦發暈的長相,想把他弄上床的能從【麥加】排到副本大門口,這人又是出名的花心,長得好看的一律來者不拒,男女通吃,可惜是個一夜情人,離床不認事,再來糾纏的幾乎都惹上了一堆麻煩——比如十分鐘前就有人跪到他的座位邊上,抓住他的腳踝湊上去,一張年輕漂亮的臉哭的梨花帶雨。他靠著椅背,手背托著側臉,鞋尖挑起對方的下巴,心不在焉地把腰上的皮帶解下來繞在手裡,聽人實在哭累了才坐直身,歎著氣伸出一隻手。
“寶貝兒。”他很溫柔的笑。“彆這麼難過,笑一個。”
那人一愣,不可思議的仰起臉,接著馬上側過頭靠上去,還沒來得及說一個字,皮帶就套在了脖子上。
人當然是□□脆利落的勒死扔出去了,【Angel】也徹底沒了興致,乾脆直接離場,來聽點兒比較感興趣的消息。
“你的意思是,【牧師】和一個新人下了那個雙人副本?”他歪著頭,笑吟吟地抬眼看過去。他的眼睛是油畫裡貞潔的綠色,眼尾細而長,水光瀲灩,像古老傳說裡人魚的歌聲一樣讓人神魂顛倒。“天呐,這可真是幫了我的大忙。是你自己看到的嗎,honey?”
那個“honey ”的發音很輕,尾調上揚,再配上他那個像是很長情的眼神,有種拒絕不了的曖昧,以至於麵前的人一下心臟狂跳,連帶著聲音都有點抖。
“……是。”
“真讓人不敢相信。”他把頭枕在椅背上,閉上眼睛撥了拔頭發,任由對方喋喋不休。
“還有……”那人斷斷續續的擠出來幾個字,突然一弓腰毫無預兆地停下,接著渾身發抖,瞳孔放大到極致。他本能的想轉過頭看,但身體被鉗製得根本動不了,隻能感覺到後背尖銳的刺痛,以及有人不動聲色的靠在了自己耳邊。
“Maldito hijo de puda(該死的混帳)。”
“Shut up。”
整隻匕首在他的胸腔裡轉了半圈,血沿著背部的線條淌下去,接著他就被扔到一邊,在觸地後發抖一樣晃了晃手指,不再動彈。門口的兩個人把他抬起來,一串血珠從胸口滴下來,消失在緊閉的門縫後。
“Daddy,希望這個雜種沒打擾到你的心情。”
從他身後走出來的是一個穿著風衣的年輕人,皮膚很白,脊背修長,整個人看上去好像古典的人物肖像,脖頸和手臂上纏著一圈繃帶,稀釋過的血液從衣擺上緩緩滴下來。
他一手撐上化妝台,接著慢慢地彎下腰,抬起頭直直的望向【Angel 】的瞼,右手掌心向上,落在【Angel 】麵前。他有一雙很顯眼的金色眼睛,像曾經的那些王冠一樣倒映著燈光。
“晚上好。” 他的聲音很輕。
“恩格斯 ?上帝啊,你怎麼這個時候來了。”
【Angel 】笑著放下腿,歪著頭把右手搭了上去,指尖擦過他的手腕,聲音勾人的要命。“寶貝兒,親愛的,甜心,乖孩子,別這副受委屈的表情。”
他向前傾身,仰起臉把下巴擱在化妝台上。“My lover ,又這麼多天沒見,我可真是太想你了。”
兩隻手不輕不重的扣在一起。那個被叫做恩格斯的年輕人垂下眼睛,向前俯身,低頭將下唇貼上他的手背。
“我相信你,Daddy.”他抬起頭看著對方,沒有把嘴唇移開。“我每天晚上都在等你。”
“哈。”
“乖孩子。”【Angel 】笑起來,把手抽出來,開玩笑一樣在他的下巴上點了兩下。“我之前竟然都不知道,你要是和我說了,我到哪兒了都去陪你。”他湊上去,繞著皮帶的指尖落在恩格斯的衣領上,順著喉嚨向下滑去,在胸口的位置頓了一下,笑著停住。
“明明我們可以一起去度個假,在海邊逛逛,晚上再找個酒店,點兩杯香檳送上來,然後——”他含住對方的耳垂,氣聲帶著溫熱的呼吸鑽進耳朵裡。“我們可以聊聊那些上年紀的愛情小說,我的愛,我的羅密歐,我們可以接吻。”
“真像場美夢——如果可以,我會用一棟樓的現金來交換。”恩格斯重心不穩,抬手抓住一邊的化妝鏡,不動聲色的挪開目光。“ Daddy,你今天用得什麼香水?聞起來像植物。”
“仲夏夜之夢。”【Angel 】低聲喃喃。“Honey ,過來,彆站著。 ”
“我以為我現在要去翻遍那些牌子找這種香水,好在某個招待身上聞到它。”思格斯把頭埋在對方的肩窩裡,臉頰略微發燙。“真讓人受不了。”他很輕的說道,大衣上帶著一聲威士忌的味道。
“哦,怎麼會呢?”【Angel 】笑了一下,鬆開口,趴在桌上眯著眼睛看著他。
“我的甜心,你不乖了。”他把手搭在恩格斯的手臂上,指尖在繃帶上滑動。“喝了太多酒了,你讓我怎麼親你。”
“彆動那條該死的繃帶。”恩格斯抓住他的手,側過臉貼上去。
“Daddy.”他垂著眼睛喃喃自語,把臉埋在對方手心裡“。我好燙,有點兒醉了吧。”
“或許吧。”【Angel 】一邊笑著一邊抬手理著他的頭發,嘴唇蹭著他的眼角,聲音很輕,彎起的眼睛落上燈光,像是某種迷人的毒品。“你之前很喜歡我在床上抱著你的,現在不行,你太大了。”
“要我把燈關上嗎?我記得你不喜歡太亮的。”他親著對方的額頭低聲問。
“哢”的一聲,房間裡吊燈熄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