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淩其微走到遝塵身邊小心翼翼地開口,心緒複雜,念頭交織。
她以為的冷漠神情沒有出現,卻見遝塵笑容和煦,語氣輕柔,“徒兒,你沒事為師便放心了。”
淩其微眼眶裡憋著淚,何德何能受遝塵的教導、眷顧,他從未苛待,時至今日不僅沒有一句怨言,還一直視她為弟子。
“對不起,師尊”,這是為攪亂遝塵平靜的生活而道歉,也是為無法儘到徒弟的本分而道歉。
“怎麼像孩子一樣,走吧,待了結這些荒唐事,隨時可安心回忘瀾峰。”遝塵的笑意從心而發,他的眼神中藏著山河遠闊、歲月安寧。
眾人一同走進晏相期設下的傳送陣,眨眼間便到了混焰禁地前。
他們也就沒看到否垠峰上四麵八方窺視而來的眼睛,那些眼睛有的忌憚而慌張,有的惋惜而後悔,有的坦然而放鬆。
一路暢通無阻,眾人徑直進入禁地殿中,隱約聞到一股衰敗的氣味。
淩其微剛皺了皺眉,就被晏相期套上了一個牢固的防護結界。她微微仰頭看向身邊男子的下頜,硬正而雋秀。
那釋霧依然高坐殿上,隻是滿臉溝壑愈加深刻,發髯蒼白又枯槁。
見到來人,他渾濁的雙眼仍舊露出凶光,隻是有點強弩之末的意味。
隻聽釋霧喑啞碎裂的聲音仿佛從無間地獄中嘶吼而出,“嗬,嗬,原來是你們,堪世魔尊,你竟還活著,好啊,好極了。”
“本座辛苦千年,追求長生,竟然還不如你一根魔骨,諷刺,哈哈哈哈,簡直是諷刺。”
那高座上的人憤怒地一拍扶手,殿中雕梁畫棟紛紛震動,簌簌灰塵灑落,在燭燈下漫揚。
晏相期雙手拄著豎立在麵前撐地的劍,語氣鄙夷,“你活得夠久了,殘害他者性命以換取自己長生,天地不容。怪不得你無法飛升,此前掠奪靈脈礦源的是你,插手人間君主迭代,羅織罪名挑起各界對立,逆你者亡排除異己的還是你。把修真界攪動地背離大道,把人心操縱地隻剩陰暗。嗬嗬,即使有朝一日你踏上登仙台,怕是那些神仙會忙不迭把你狠狠踹下來。”
淩其微聽著他這連珠炮似的怒斥,一時反應不及,這是晏相期?還挺……話多又毒舌的。她扯了扯晏相期的袖子,想他少說點,畢竟反派死於話多。
她還未看到原書後續劇情,雖然淩其微已經戰勝了情節線,但晏相期在原書中畢竟是個反派,她還是擔憂著。
回過神來,卻看到他睿智而了然的神情,淩其微頓時明白,這是誘使釋霧入套,好亂其心神。
她悄悄將靈虛鼎拿出,不動聲色地沁入靈力,緩緩催發著它的功用,以待有利時機便果斷出手。
釋霧怒氣外放,竟吹得發須散飛,他連連揮出道道靈刃,“本座的事,豈容爾等鼠輩置喙,藏虹何在?”
眾人各自輕鬆閃避,重新立定。
“哼,他?早就自身難保了,你還是自求多福吧。”葉白抱胸冷眼看著他,鷹隼一般的眼神緊盯著他的動作,以防像上次那樣突然祭出什麼靈器,以失了先機。
釋霧緊握著雙拳,怒不可遏,突然發現了在人群中的遝塵,“禦霄宗的峰主竟也叛出宗門,與本座為敵?”
遝塵隻是淡然一笑,“本宗上祖三百年前已然向著飛升之路而去,是成仙還是隕落,不得而知。你是何人,本峰主不清楚,但擾亂禦霄宗地界,為禍蒼生便是不該。”
一陣陰沉的嗬笑,釋霧咬牙切齒,聲音嘶啞著,“好,好一個大義滅親的峰主,憑你們幾個鼠輩,還妄圖與本座對戰?簡直癡心妄想。”
他凝靈為鞭,向遝塵甩去,卻被遝塵的劍意生生抵住。
晏相期正待上前相助,卻聽到細碎的聲響。
“那加上我們呢?”殿中的門從外推開,竟走進來十數個人。
細細看去,原來是此前在混焰禁地被俘,被囚於暗牢中的各門派之主,站在首位的便是渡涅寺的住持和尚。
十幾個門派之主在晏相期身後立定,此時殿中人無關妖魔修真界的恩怨,放下了所有偏見,一心隻同仇敵愾,對擊殘害蒼生的釋霧。
釋霧猝不及防被分了心,方才的勁力變弱,遝塵一劍挑開靈鞭,破開了那靈凝。
“本座修煉千年,終究功虧一簣,竟不得登上仙途。是那混沌之氣影響了世間的至純靈力,使我靈力不夠純粹,阻我飛升。是三百年前本座與你這個魔尊對戰,傷了心神,才落得這般田地。都是你們,都是你們擾人修行。”釋霧雙目猩紅,儼然一副魔怔的樣子。他肆意外放的靈氣竟染上了一絲絲黑色。
淩其微聞言心中無語至極,這人處處甩鍋,把自己裝成個偽善者受害人的樣子,真是令人作嘔。
她冷聲直言,“你可知你為何靈力不純?”
那釋霧眯著眼睛,搜尋剛才說話聲音的來源,終於定睛到淩其微身上,“你?是你?變數,你就是變數!”
淩其微懶得理他的胡言亂語,反正誰也不知真相,隨意他如何叫囂。
“釋霧,你靈力不純,完全是你掠奪無道、偽善殘忍造成的,不要怨天尤人。真正五行至純靈力,乃取諸於善,用之於善,善始善終,返善入純,至善至純。而不是像你如此這般,設計邪陣,殘害無辜,掠奪他人生機以苟延殘喘。若你心存善念,怎會落到如此境地?”
“胡說,是你們,都是你們”,釋霧麵色漲紅,飛速召劍,分影出劍陣,向殿中眾人而去。
淩其微見他此時有些自亂陣腳,更是發狂,未免他傷及無辜,對晏相期點了點頭,向釋霧擲去靈虛鼎。
“謔,來了個大活兒”,隻聽淳淳語氣憊懶,隨著靈虛鼎一起飛往釋霧那方,在空中不斷地放大,直至完全罩住了那人。
殿中眾人見釋霧被鼎吸納,緊張的神情皆微微舒緩。
釋霧被吸入靈虛鼎,鼎內一時發出砰砰的撞擊聲,還有他含糊不清的咒罵。
淩其微望向半空,隻見淳淳坐在鼎沿上對著裡麵發力,那虛影的小臉竟有幾顆汗晶滑落。想必她是支撐不住,難以應對。
淩其微掠近,與晏相期一起結印護持助鼎煉化。兩人一絳一赤紛飛的衣衫被靈力的螢光拖曳於地,交織成相纏的影子。
良久,悄然無息。
淩其微剛想鬆氣,卻發現淳淳神情驚慌,便立即迅飛而上,打算看向鼎內。
未曾想,一陣氣浪上湧,從鼎內向外彌漫開來,眼前一片朦朧,什麼也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