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好奇，沒彆的意思。”男生笑了一笑，見何一楠態度十分強硬，便也決定軟下來不再追問。

何一楠覺得這個男生怎麼比自己還奇怪，說話也是沒頭沒腦的，特彆是那語氣，上一句話能讓人覺得他是個以打趣她人為樂的混混，下一句話又能讓人覺得他是個有禮貌的正常人，難不成他也是心理有什麼疾病的？看著人模人樣的，不是很像。

或者說，他也是在被戲稱的瘋子家庭長大的孩子？那倒也是可憐，這男生，何一楠覺得自己是女生倒無所謂，反正不知道哪天就去了，也沒什麼想愛的人和愛她的人，也就沒什麼好留念的了。

可這男生畢竟以後會是一家的頂梁柱，是要撐起一個家的，肩上的負擔是何其之重，自然就不可輕易的撒手離去了。

可悲，可憐，可歎。

打量了男生一番，何一楠轉身就走了，並不想與之有什麼過多的交集。

沒想到，男生還主動的跟了上來，就跟在離何一楠不遠的位置，一直和何一楠的速度保持著同步。

何一楠起先還並沒有注意，想著應該是同路，到下一個路口應該就會分道揚鑣了，可是事實是並沒有如此，男生依舊跟在何一楠的身後不遠處，像個小尾巴似的，很乖，卻也是怎麼甩也甩不掉的存在。

為了不將事情鬨大，何一楠就準備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處理過去，畢竟這事情的前因何一楠並不想讓彆人知道，那是何一楠在自救的本能。

回到家，何一楠輕聲的關上門，生怕驚擾了誰一般，膽戰心驚，還好，家裡沒有人，何一楠鬆了一口氣。

回到房間的何一楠警惕的向窗外看去，是在檢查著什麼，好像並不意外的看到了那個一直跟著她的男生，男生在樓下晃了晃，就蹲在樹下沒了再移動的想法，手從口袋裡掏出一包煙，細細的抽出一支，放在手心，並沒有抽的意思，漫不經心的把玩著，眼睛也是時不時的往何一楠家的窗口看。

何一楠不知道這個男生的意欲何為，好像自己和他並不相識，更不談會是這種跟隨她回家的關係了，在何一楠的生活裡，是沒有和男生有過接觸過的，所以，這個男生的怪異舉動，讓何一楠又有了另一種害怕的情節。

家是會讓何一楠感覺到害怕的，現在，在外麵，也是了。

天大地大，無處不為家，天高水遠，何處可為家。

自殺有了一個新夥伴，名字叫恐懼，相生相伴，以死為伴，以怕為侶，這一路，怕是不會再孤單了。

我們有新的夥伴了，何一楠跟自己說道，不再是隻有一個人和一種心情了。

“你在乾嘛？”突如其來的聲音響起，讓何一楠整個人的魂都要嚇得丟掉，慌忙的拉好窗簾，轉身去麵對那個闖入她房間的不速之客。

“我...我沒乾什麼，你找我有事嘛？”何一楠強忍著驚嚇，強裝鎮定的回答，不額頭上的汗珠早已出賣了她，將最真實的她出賣給了那個何一楠最害怕的人，最不想接近的人。

“何一楠，你是知道的，你真的是一點天賦都沒有，連撒謊都撒的這麼沒有水準，你去拿鏡子看看，你那白的跟鬼一樣的臉，還有你頭上正冒著的汗，嘖，我怎麼會有你這麼窩囊的女兒，真的是丟臉。”

媽媽也沒說什麼責罵的話，可句句都是比責罵還狠的話，媽媽也沒對何一楠說什麼重話，可聽下來，句句都堪比重話。

那是一個媽媽不該對孩子說的話，一句都不適合，可是媽媽還是說了，在何一楠感到生命受到威脅的時候，在何一楠沒有安全感的時候，何一楠還是從自己的媽媽口中聽到了，聽到了趾高氣昂的語氣，聽懂了嫌棄，聽明白了厭棄，聽清楚了累贅。

“是我的錯，給您丟人了，對不起。”何一楠很會道歉的，特彆是對於媽媽，不管媽媽會不會原諒，不管事情的對錯與否，何一楠都必須道歉，何一楠都必須低頭，在這個家裡，隻有低頭，才能有活路，才會有活路。

媽媽看到這樣卑躬屈膝的何一楠似乎早已習以為常，沒當回事兒，似乎這樣才正常，隻有這樣才正確，才能展示出媽媽身為當家主母的地位和尊嚴。

無論是一個人，還是一個物件，需要被賦予至高的榮耀時是需要信徒的，亦或是是需要被定期膜拜和供奉的，才能在日積月累的沉澱中尋得一點一點的存在感，在歲月的流逝中留下殘骸，在曆史的長河中有那麼的一點立足之地。

何一楠是知道的，在媽媽一遍一遍，一天一天的教誨中，何一楠學會了，何一楠知道了自己就是助媽媽上位的那個信徒，自己就是媽媽腳底下那個最不起眼、被踩的最臟最臟的磚塊。

隻是一塊墊腳石罷了，何必那麼講究呢？該是怎麼就怎樣，能活著就好了，還奢求那麼多乾什麼？有什麼意義呢？磚塊是無法扭轉宮殿的生死的，而宮殿抽走一塊小小的磚是輕而易舉的。

何一楠就那樣一直跪著，跪在離窗戶最近的地方，跪在那個潮濕陰冷的地板上，低著頭，呆呆的望著地板上的紋路，那是好多條好多條斷了的線條，它們不像失去了源頭的亂串，仿佛是找到了生機一般，各自逃命而去。

似乎是有些不放心，還是不想何一楠這麼輕易的就離開自己的掌控，媽媽徑直朝著何一楠走了過來，當然，不是來扶起一直跪在地上沒有起的何一楠，隻是想看看窗外到底是有什麼光景能讓何一楠這麼的著迷。

媽媽在粗魯的扯開窗簾的那一刻，男生早就離開了，是早就知曉有意為之，還是隻是剛剛好的巧合呢？待媽媽走後何一楠看到沒有了男生的身影，鬆了一口氣，是在替自己捏了一把汗，還是替那個男生呢？何一楠覺得都有吧，畢竟這是瞞著媽媽的第二個秘密了，而這個第二個秘密裡的男生也牽涉到了何一楠的保存了很久很久的那第一個秘密。

現在第一個秘密和第二個秘密是一體的了，不能再分開了，而這個男生，何一楠是必不能讓他和媽媽接觸的，要不然第一個秘密守不住了，那何一楠的一切也就到此為止了，什麼就都可以毀了，本身而言，何一楠就什麼都沒怎麼擁有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