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裡都是不堪的。
我怕虧待她,我並不想讓她吃苦,我也不想她過我這樣的日子。
她是卿卿,是我心上的卿卿。
她待我很好,在我情書處理不了的時候,也會替我處理好那些情書,我很相信她。
如果可以,我的母親回來,我等到我要見的人了,我就和她表白。
不知道她那個時候會不會羞澀的低下頭呢?
想到這裡,我忽然輕聲笑了笑,將卿卿二字印在了心裡。
“為報花時少惆悵,此生終不負卿卿。”
我將這句話寫在了我書的扉頁。
我的心裡,為她騰出一片空地,為卿卿,也不負卿卿。
——
這樣的日子過了很久。
直到那天,我們學校一個女生被職高的一個混混玷汙了,那個女生就住在我家隔壁,經常給我家送一些吃的和生活用品,外婆很喜歡她,經常讓她來我家坐坐。
但是她很內斂,話也很少,每次來我家隻是匆匆的看我一眼,然後又匆匆的走了。
後來,她下次來給我家送東西的時候,偷偷遞給了我一封情書。
信我沒給外婆,也沒給阿卿。
我仔仔細細看完了裡麵的內容,知道了這個女孩已經暗戀我很久了。
但我知道,這些都是表麵上的。
她並不知道我有一個不堪的父親。
她若是知道的話,一定會後悔遞給我這封信。
我沒怪她,因為她後來還是知道了。等到下一次她來我家送東西的時候,父親正好酗酒回來。
父親當時一身酒氣,嘴裡大聲嚷嚷著:“要錢,我要錢,給我錢!”
外公外婆拿不出錢,父親就將家裡的東西都砸了。
我拚命的護住外公外婆,父親的巴掌朝我臉上打來。
我惡狠狠的瞪著他,他看到我眼底的恨意,狠狠的踹了我一腳。
我趴在地上,很久都沒緩過來。
她來送東西,實在不是時候,看到了一身狼狽的我。
她看到這一幕,眼裡有些震驚。
似乎沒能想到我的家裡居然是這樣的,這樣的破碎,這樣的不堪。
她將東西放下,急匆匆的就要走。
後來再也沒來過我家了。
哪怕她住在我家隔壁,在此之後,我們倆也很少碰麵。
即使碰見,她也隻是匆匆的看我一眼,然後抬腳就走,好像再多看我一眼就會很惡心似的。
我清楚的知道,那是原生家庭帶給我的痛苦。
但是在眾多人中,阿卿不會這樣。
她一直都在我身邊,無論春秋冬夏。
此生我對她也不知道是什麼感覺了,可能是喜歡,又有可能是愛。
我隻希望她一直能陪在我身邊。
後來那個女生出事了。
我當時顧不上其他的,我也忽略她眼底的厭惡,隻知道要拚命的護住她。
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她受欺負,在我看來女孩子的貞潔是尤其重要的。
我一人孤軍奮戰,但我仍然想替她搏一把。
不為彆的,隻為她曾經給我家送過東西的情誼,替我照顧過我的外婆。
即使她現在看向我的目光裡麵帶了一些厭惡。
我被一群人毆打在地,我的血流了滿臉,手被人踩在地上,一邊又一遍的摩擦,他們在逼我下跪。
我深知,這世界上有無數個這樣的事情,或許發生在小鎮,或許發生在城市。
但此刻它就發生在我的麵前。
我拚命的揚起腦袋,咬著牙,抵抗著所有人的攻擊,一字一句告訴他們:“死都不可能,除非你們給她道歉……”
他們人很多,我們力量懸殊,我一還擊就會有無數個拳頭湧上我,我哪裡都疼。
甚至站不起來,嘴裡都是血。
但那又如何?
做錯的本來就是他們。
在他們一遍又一遍的逼我認錯時,阿卿站在人群外,拚命的想要衝進來,讓他們放過我。
我朝她笑了笑,笑得很艱難,我嘴角稍微一扯動,就會有血流出來,蔓延到身上,地上。
我擦了把臉上的血,不想讓她看到我的為難。
我透過眼前的血,朦朧的看到她的臉上全是淚。
我的阿卿為我哭了。
後來我的父親來了。
那個時候我清楚的意識到,沒有人會站在我的身邊了。
我大聲喊著讓她走,“阿卿,快走!”
她沒聽見,依然不管不顧的想要來到我身邊。
我笑了,嘴裡都是血,她真是個傻子。
我的父親迫於勢力,一遍又一遍的逼我向他們下跪。
我寧死不屈,但是那又能如何?
總會有人,總會有人站在你不能企及的高度,一遍又一遍的把你往下拉。
直到你掉入沼澤,不能呼吸的時候,他們才會露出罪惡的笑容。
我還是跪下了。
我的父親逼我的。
我的腿算是真正廢了,連走路都困難。
而今又這樣的我,該如何堂堂正正的來到她麵前呢?
我甚至不能以一個正常人的模樣走路,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的,連小孩見到我都要跑。
我的身邊圍繞著風言風語,許多人都諷刺我說:“你看,他就是那個瘸子,真是個傻子,怎麼會幫人家出風頭最後連腿都廢了的……”
“活該……”
……
這樣的話我聽了無數遍。
每一句話都好像遲來的針刺,懸在我的頭頂上,使我惶惶不可終日。
於是我又拖著殘缺的腿,和父親遠離了這個小鎮。
我深知等不來我要等的人,我也深知不能辜負我愛的人。
我已經瘸了一條腿,也不能再禍害她了。
那群職高的人後來也找過我,他們說隻要我離開小鎮,離開這裡,就不會找阿卿的麻煩。
我當時幾乎是沒有任何猶豫,立馬答應了這個要求。
哪怕代價是永遠不回到這裡。
但隻要她好好的,有一個光明的未來,考去她想要的學校,一切都在正道上,那便是很好。
我也希望她好,比誰都好。
臨走的那天晚上,我站在她家樓下,望著她窗前的燈,開了又滅。直到她躺下,房間的燈徹底暗淡。
我才拄著拐杖一瘸一拐的走了。
“阿卿,你要好好的。”
“對不起,這次是我失約了,你先替我往前走吧……”
那年的冬天,趁雪還未下完,我和父親早早的離開了小鎮。
離開小鎮的時候,我不舍的往回看了好多次。
有無數次我都想丟下行囊,去找她。
但我深知我不能這樣做。
我不能害了她。
她大概還不知道我喜歡她吧。
那樣也好,不知道也好,這樣的話她就不會有任何負擔了。
她也應該過上好日子,她那麼好的人,就不應該與我有任何聯係。
她本應站在光裡,我不應該扯她入黑夜。
真正坐上車和父親遠離這個小鎮時,心情十分複雜,小鎮上的每一個建築,都在車子的遠去中在眼前模糊起來。
我漸漸回頭,似乎再也看不到我記憶裡的那個她。
再見了,小鎮。
再見了,阿卿。
你或許記得我也好,不記得我也罷,但我心中始終有你。
為報花時少惆悵,此生終不負卿卿。
此生,也算,負卿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