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楚伸手托著臉,“可我等不了那麼久,洛公子有沒有什麼鎮邪的寶貝之類的,贈我一兩件?”
洛觀嶼笑如春風,說出來的話卻很殘忍道:“抱歉,沒有。”
撒謊,一個道士怎麼可能不帶這些東西。
李月楚下意識去看他手腕上的銅錢紅繩,洛觀嶼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眼中帶了幾分意味深長的笑意:“我用過的東西,三小姐要嗎?”
修道之人不重男女大妨,但眼前少女是官家小姐,最在意這種東西,更何況三小姐這麼傲氣的人。
“要的要的。”少女的語速極快,像是生怕他反悔,“洛公子正氣浩然,戴過的紅繩肯定辟邪效果更好。”
辟邪什麼的,其實李月楚也不是那麼在意,她在意的是,那東西是洛觀嶼的。
攻略洛觀嶼,實在是道阻且長,不能一蹴而就,隻能細水流長,溫水煮蛙,這些不起眼的微小羈絆,滿滿都是細節啊。
洛觀嶼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盯著她,如同平靜湖麵下的深流,片刻後,他伸手去解紅繩,似笑非笑道:“那三小姐,可得戴牢了。”
李月楚眉眼彎彎,接過紅繩真誠道謝:“謝謝洛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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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月光輕柔似銀紗,葉府四下都點起了燈,朦朧光影在地麵流轉。
白袍少年端坐在書桌前,右手利落下筆,一道道朱砂符咒映在黃色符紙上,在他的旁邊,各種用途的符紙整整齊齊地碼成一摞,符紙的咒語也從規矩端方變得潦草邪氣。
師姐還沒有回來。
他為什麼一直再等人?
為什麼都讓他等,卻又都不回來?
少年眼中的平靜被打破,手不自覺地用力,上好的狼毫筆哢擦一聲,斷成兩截,朱砂飛濺,在符紙上留下斑駁的紅點。
夜風拂動,半掩的窗戶順著風力被吹開了。
洛觀嶼目光陰沉地抬眸,視線裡突兀地闖進了一抹鵝黃色的影子。
庭院裡燈火朦朧,花香浮動,少女緩慢地比劃著四肢,軀乾僵硬又不協調,有些手慢腳亂、笨手笨腳,瞧著滑稽可笑。
“噗。”
他嗤笑一聲,不斷翻湧的戾氣竟莫名散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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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月楚一個沒控製住,晚飯吃得有點撐,就想著出去消消食。
她上個學期體育課學了八段錦,瞧著簡單,卻硬是費了她不少功夫才勉強混了個及格。
雖然這些動作由她做出來,像是人類早期馴服身體,但還彆說,一整套動作做完,確實身心舒暢,感覺任督二脈都被打通了,不得不說,老祖宗的智慧果然是無窮儘的。
正練得上頭,忽聞一聲輕笑。
李月楚心裡一驚,停下動作四處張望,一轉頭便看見坐在窗邊的白袍少年。
“……”
得,臉丟到紙片人麵前去了。
洛觀嶼從窗邊輕巧躍下,笑盈盈地走到她麵前,“三小姐這是做什麼?”
“哦,養生保健,強身健體。” 雖然覺得尷尬,但畢竟是經曆過在全班麵前八段錦考試的人了,李月楚心裡想撞牆,卻麵不改色地發出邀請,“洛公子要一起嗎?”
洛觀嶼抱著長劍,晚風撩動他的衣角,他彎了眉眼,認真地盯著她道:“在下愚鈍,不如三小姐身姿靈活,做起來想必沒有什麼觀賞性。”
他喵的,這廝居然諷刺她!
偏偏他的態度誠懇,配著那張人畜無害的臉,簡直讓人挑不出任何毛病,要不是李月楚有自知之明,還真被忽悠過去了。
她皮笑肉不笑道:“洛公子謙虛了,你這般天資聰穎的人,隨便幾個動作,都是瀟灑又優雅,不信你試試?”
洛觀嶼維持著臉上的溫和笑意:“我不會,還請三小姐再演示一次。”
李月楚:……你玩我呢?
就在這時,小春噠噠噠地跑了過來。
自從白日發現三小姐性情溫和了不少後,小春就不那麼怕她了。
伺候三小姐的下人有個不成文的規定,那就是四皇子到了府上一定要通知她,所以小春才這麼急急忙忙地跑來報信:“小姐,四殿下來了,這會兒正在前廳。”
謝扶淵來了,他這麼晚來乾什麼?
小春說完,這才看見洛觀嶼,又道:“沈姑娘也和四殿下一起回來了。”
哦豁。
李月楚偏頭看向洛觀嶼,試探道:“洛公子,要過去看看嗎?”
洛觀嶼沒吭聲,抬腳便往前廳走,少年姿態挺拔,在青石板留下一個寬肩窄腰的影子。
李月楚緊跟其後,盯著少年微晃的高馬尾,明顯感覺到他生氣了。
方才雖然不安好心,但洛觀嶼整個人是輕鬆的,這會兒他的頭頂像是籠罩了一層烏雲,悶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