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翎一向謹慎,她審視著那褐衣男人:“她說你們抓了她的女兒。”
“姑娘有所不知。”褐衣男人歎了口氣,頗為傷神道,“我和內子確實育有一女,隻是不幸落水去世了,內子傷心過度,得了失心瘋,以為是我把女兒藏起來了,三天兩頭地要往官府跑,我也實在沒有辦法,隻能將她關起來,免得耽誤了官爺做事。”
褐衣男子的話,很快在路人眼中樹立了一個可憐又體貼的丈夫形象,讓路邊的人十分感慨唏噓。
誰料中年婦人愈發絕望,哭得肝腸寸斷,逮住李月楚瘋狂磕頭,真像褐衣男子所說,是個失去女兒的瘋子母親。
有路人看不下了,出聲道:“快把她帶去吧,下次看緊了,彆出來傷到人了。”
“是啊,真是夠可憐的,沒了女兒,連自己的夫君都不認識了,還好她男人是個可靠的。”
“你們也彆和一個瘋女人計較了,反正也沒出什麼事,快放他們走吧。”
……
眾目睽睽下,沈翎神情遲疑,她對褐衣男子有所懷疑,可一時半會兒也說不出哪裡不對勁,她下意識看向師弟。
洛觀嶼無聲無息地立在旁邊,見她看過來,露出一個乖巧溫順的表情,像是壓根不在乎這件事情如何處置。
罷了,師弟還小,遇到這種事情,比她更沒有經驗。
“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耳邊清脆的少女音響起,“保險起見,我們會將她送去官府,大理寺的官爺自有評判。”
李月楚被婦人眼中的絕望和無助驚道,腦中想起現實中看到過的人販子套路,她寧可是自己弄錯了,也不願讓這婦人失去一次得救的機會。
婦人聞言,喜極而泣,不停地磕頭道謝。
沈翎眼睛一亮,確實是個辦法,她看向褐衣男子,聲音堅定道:“麻煩你也跟著去一趟大理寺。”
褐衣男子臉上的笑容僵住,臉陰了下來,終於是沉不住氣了,“我勸諸位,不要多管閒事,敬酒不吃吃罰酒!”
沈翎這下確定了,這人有問題,之前的模樣都是裝出來的,當真是狡猾如斯!
褐衣男子後退一步,對著身後的人下令道:“給我上!”
人群裡瞬間竄出五六名灰衣男人,他們手持長棍子,氣勢洶洶地朝著馬車的人襲來,人群中發出陣陣尖叫,路人四處逃竄。
洛觀嶼臉色微冷,旋飛一腳將人踹倒在地。
沈翎也隨即動了手,她和洛觀嶼平日是和妖物邪祟打交道的人,戰鬥力碾壓普通習武之人。
青玄作為貼身侍衛,劍尚未出鞘,就看見倒了一地的人,不禁有些發愣。
李月楚明白不用他再出手,就讓他趕緊去旁邊的鋪子裡買來麻繩,將這些人整整齊齊地捆了起來。
褐衣男子見狀不妙,混進人群就想開溜。
洛觀嶼冷笑一聲,腳尖輕點地麵,飛落至他身前,褐衣男子大驚,沒來得及叫出口,就被一拳砸在了麵中。
一場搏鬥,甚至稱不上開始,便就結束了。
褐衣男子被五花大綁地扔在地麵,鼻青臉腫的大喊道:“你可知道我家主子是誰?要是讓他知道了,你們完蛋了!”
青玄踹了他一腳,哼道:“那可知道我家小姐是誰?”
褐衣男子一愣,這才明白青玄口中的小姐,是那個嬌小的杏衣姑娘。
方才他的注意力一直在那白衣女子身上,未曾多留意她,此時望過去,才發現杏衣姑娘裙擺上閃閃發光的纏枝金線,而那料子居然是上好的蜀錦,這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姐用得起的。
金都遍地是貴人,但沒有幾個人家能比他主子家更名貴,褐衣男子心存僥幸道:“你家小姐是誰?”
“中書令府,三小姐。”
幾個字仿佛平地驚雷,褐衣男子頓時安靜了下來,不再掙紮,也不再言語。
原主這威懾力也未免太大了吧?李月楚好奇道:“你主子是哪家的?”
但無論怎麼問,他都不再說話,幾個小嘍囉也沉默著。
問不出來什麼,李月楚也沒再堅持,她看了眼天邊,道:“沈姑娘,洛公子,瞧著天色也不早了,這裡到大理寺,一來一回要花不少時間,反正這兒離千巷坊也不遠了,不如我讓青玄送他們去大理寺,我們走過去?”
沈翎正在擔心此事,他們是用了午飯才出府的,如今又耽擱了一會兒,若是再去一回大理寺,恐怕就要天黑了。
眼下三小姐主動提議,她自然是很同意,甚至覺得三小姐很貼心,笑道:“如此甚好。”
李月楚又看向洛觀嶼,“洛公子沒意見吧?”
洛觀嶼單方麵揍了人一頓,似乎心中的鬱氣也散了點,此刻心情很好,笑吟吟道:“在下無異議,隻是擔心三小姐身嬌體貴,走不了那麼遠的路,不如隨他們一道回去?”
李月楚:……
這廝真是無時無刻不在給自己和沈翎爭取獨處機會。
她假裝沒聽到後半句,叮囑青玄道:“你把他們全都送到大理寺後,便直接回府吧,讓我爹和周管家不用擔心,沈姑娘和洛公子神通廣大,可以保護好我的。”
青玄原本還有些猶豫,但方才見到了兩位的實力,這會兒也就放下心了。
馬車後綴著一串灰頭土臉的人,朝著大理寺的方向而緩緩而去,馬車內的婦人掀開車簾子,還在不停地朝著三人道謝。
杏衣少女朝著她使勁兒揮手,陽光落在她的臉上,像是給她渡上了一層毛絨絨的光,那雙杏子眼,清澈如同剔透的琥珀。
洛觀嶼立在暗處,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一瞬,又移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