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輕紗籠罩了千巷坊,整條巷子裡鴉雀無聲,像是沒人居住似的,隻有不遠處的屋簷下亮起了幾盞紅燈籠。
三人從薛琅家出來,沈翎抬頭望向鬼宅,神情突然頓住,喃喃道:“怎麼會這樣……”
李月楚抬頭一瞧,隻見上空籠罩著一片巨大的墨雲,幾乎將整個鬼宅吞噬,黑氣溢了出來,朝著四下擴散,唯獨蔓延至薛琅院中時,像是被什麼東西阻攔在外。
洛觀嶼一雙瞳子漆黑如墨,他望著濃稠的黑色上空:“今日,或許是顧婉清的死期。”
死亡之日,怨氣滔天。
沈翎果斷道:“阿嶼,我們要趕緊布陣,若這怨氣被其他妖物鬼怪吸收了,後果不堪設想。”
李月楚不明就裡,隻知道情況不妙,嚇得她寸步不離地跟著他們身後。
原劇情裡,沈翎和洛觀嶼此行是無功而返,布下淨化法陣後,便直接回了葉府。
她似乎……引起了蝴蝶效應。
他們在路上遇見了那位要報官找女兒的婦人,耽誤了時間,原本這師姐弟隻用布下法陣離開就行了,如今卻拖到了夜裡。
鬼宅門前掛著一把鏽跡斑斑的鐵鎖,屋簷下蛛絲蔓延。
洛觀嶼拔出腰間長劍,一劍劈開鎖上鐵鏈,空中劃過一道銀弧,鏈子連著鐵鎖重重落地,發出清脆響聲。
兩扇門吱嘎一聲,緩緩後退,露出裡麵的光景,院中黑霧彌漫,陰森寒冷,像是能一口將人吞噬的深淵。
沈翎不讓李月楚進去,又不放心她一個留在外麵,故從懷中摸出一道符紙,叮囑道:“三小姐,你就在門口等我們。
“等法陣生效以後,裡麵是聽不到外麵動靜的,這是用我的血繪的符,尋常邪物都不敢靠近,你切記要帶在身上。”
李月楚受寵若驚,女主的血畫的符,這這這……也太珍貴了吧?
沈家將門光明磊落,陽氣重,不畏懼妖魔鬼怪,沈翎的血便是克製妖鬼最好的法寶,這也是當時無塵真人願意收她為徒的原因之一。
洛觀嶼瞥了眼少女手腕的銅錢紅繩,突然彎了彎眉眼,也塞了一道符給她:“三小姐,萬事小心。”
李月楚盯著少年俊俏的玉白臉龐,被他的突然關心砸得措手不及。
她道了謝,將符紙放在一起,目送著兩人進去後,自己在門檻上坐下,乖乖等著他們打怪歸來。
不知過了多久,如同巨大泡泡的結界緩緩地將鬼宅包圍起來。從高空中可以看見,一團又一團的黑氣在結界中橫衝直撞,如同甕中鱉。
結界薄薄軟軟的一層,將外界和內部隔離成兩個互不乾擾的世界。
巷子裡無端起來一陣冷風,駭人的涼意從腳底竄到頭頂,李月楚哆嗦了一下,心中有些發毛。
她回頭望了眼身後,半透明的結界內光影明滅,隱約有兩個模糊的人影。
她心中稍安,往手心哈了口氣,試圖搓手取暖。
摩擦間,手指無意碰到了紅繩上的銅錢,那冰冷森寒的溫度凍得她頓時瑟縮了一下。
少女下意識低頭,身體卻陡然僵住。
視野裡的畫麵詭異如斯:如墨暗色中,那一截紅繩紅如血,那枚銅錢像是一塊海綿,不斷吸收著僥幸逃出的絲縷黑氣,形成一個古怪的墨色氣旋。
她嚇得魂飛魄散,慌忙去解紅繩的活扣,卻不料紅繩緊緊箍住少女的手腕,像是攀附絞殺植株的藤蔓,怎麼也取不下來。
淦!
難怪洛觀嶼送銅錢紅繩時是那種表情,這哪是什麼辟邪寶貝,這分明就是邪物啊!
就在這時,巷中白霧蔓延,遠遠傳來清脆鈴聲,霧色茫茫中,三五人影結伴而來,如同恐怖片的開場。
這又什麼情況……?
李月楚咽了口口水,無暇再顧及銅錢紅繩,她反手去摸懷中符紙,眼睛警惕著前方,心存僥幸地想,說不定是附近的人呢。
人影越來越近,視野也越來越清晰——
來者皆是滿頭白絲,目不斜視地前行,沒有發冠或是絲帶束發,頭發卻像是一個倒立的三角錐,穩穩地浮在半空。
身體四周空懸著寒光凜凜的鐵索,鐵索的末端是尖銳鋒利的八個鉤子,像是一條條抬著腦袋,冰冷陰滑的黑蛇。
他們是……飄在空中的,沒有雙腳。
是鬼!
李月楚下意識斂住呼吸,害怕驚擾到了他們,她想求助,手敲了敲結界,結界如同蕩漾的水床,沒有驚動內裡的人半分。
沒、沒關係,她還有符紙。
李月楚垂眸一瞧,昏暗的光芒下,紅色符咒閃爍發亮,然後如同沙粒般飄散在空氣中,隻留下一張空蕩蕩的黃紙。
第一張如此。
第二張也是如此。
李月楚整個人石化掉。
沈翎肯定不會騙她,有問題的隻能是洛觀嶼,想起白袍少年含著笑意的眼眸,她忍不住問候了一遍他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