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鬥場,隔間。
“一百三十六號,上場一次,大勝,注:勝十八人。”
上百冊雜亂的冊子,將近兩個時辰,眼睛都快看花了,才找到想要的信息。
泛黃皺巴的紙頁上,墨筆寥寥勾勒出青年的模樣,沈翎指著畫像,問恰好進來的胡老三:“你可還記得此人?”
借著燭火的光,胡老三接過冊子端詳了一番,搖了搖頭,喃喃道:“沒什麼印象,時間過去那麼久,何況他還隻上場了一回,勝十八人……”
“哎……小的想起來了,這個一百三十六號,是崔公子帶過來的。因為是第一次上場,無人在他身上下注,隻有崔公子和幾個好友買了他勝,沒想到最後他真的贏了,替崔公子賺了不少呢。”
胡老三惋惜道:“可惜他沒有再來過地下鬥場,因為有客人不斷地問起,小的就讓人去打聽了他的下落,沒想到聽說他因為傷勢太重,不但人沒了,屍體都離奇失蹤了。”
沈翎眼中閃過一絲驚疑,“你的意思是,你們的人,沒有去千巷坊帶走他的屍身?”
胡老三:“您這說的哪裡話,這些人一旦出了鬥場,便與秋月閣無關。更何況,每天半夜,運送不幸亡命的人去亂葬崗,就已經夠麻煩的了,我們又何必自找苦吃。”
這話說得也是有理。
可按照顧婉清的說法,帶走他們的,裝束很像地下鬥場的人。
那麼到底是胡老三在說謊,還是說,有人借著鬥場的名義,做著什麼不可告人的事情?
顧婉清的屍身被丟在亂葬崗,暮冬消失不見。
不管他們有什麼目的,目標明顯是暮冬而不是顧婉清,如果是這樣,他們便不會大費周章地將兩人運送到不同的地點處理,所以,這件事情還是和亂葬崗有關係。
“胡管事,這是什麼意思?”
李月楚指著頁麵右上角畫著的一個小圓圈,因為時間過去太久,墨跡已經有些糊了。
之前那些勝率較高的人,頁麵上也有這個標記。
胡老三微眯著眼睛看了看,嗬嗬笑道:“這……都是那些客人選人下注的時候,隨手畫的符號。”
洛觀嶼眸中含著意味不明的笑,“是管事糊塗了,還是那些賭徒腦子不清醒?一個沒上過場的新人,也值得他們特彆銘記嗎?”
李月楚偏頭看了他一眼,這反派確實夠敏銳。
細細想來,若當真是客人隨手一畫,紙頁上不會隻有一個乾乾淨淨的圓圈,而應該像蒼蠅館子裡的菜單,布滿了亂七八糟的潦草字跡。
胡老三表情有一絲為不可察的慌亂,他反應很快,道:“這位公子,小的之前不是說了,他離開後,有客人經常問起,想必是那個時候,有人畫上去的。”
麵對三道懷疑的目光,胡老三露出個歉意的笑,道:“三小姐,您們看也看了,問也問了,這會兒正是生意忙碌的時候,離不開人……”
李月楚看向沈翎,沈翎衝她點點頭,她才道:“你去忙吧,不必管我們。”
“好的好的,小的失陪。”
等胡老三離開,李月楚問道:“沈姑娘,接下來怎麼打算?”
沈翎手指摸索著桃木劍,思索了一會兒,半響才道:“去亂葬崗。”
李月楚正想勸勸她,係統的警告聲在腦海中炸開了。
“警告!警告!穿書人守則第二條:禁止通過上帝視角,故意破壞原有的主線劇情!請宿主仔細閱讀《穿書人守則》!”
李月楚齜牙咧地捂住耳朵,感覺耳膜都差點被震破,隻能無語地閉了嘴。
洛觀嶼斜睨了眼她的怪異動作,心中擔心:“師姐,分明是有人刻意在引我們去亂葬崗。”
葉三小姐的名頭,還不至於讓秋月閣連三年前的東西都拿給一群外人看,那些陳年舊冊,更像是早就等著他們了。
至於那胡老三,更是三番兩次地提起亂葬崗,毫不避諱地下鬥場中的殘忍和無情,明顯有鬼。
沈翎歎了口氣,“可這是找暮冬的唯一線索。”
有人引導,總會露出點蛛絲馬跡,遠比做隻無頭蒼蠅來得好。
沈翎道:“阿嶼,你……”
洛觀嶼漆瞳中跳動著燈火,聲音堅定,不容拒絕,“我和你一起去。”
沈翎深知這種時候,是趕不走師弟的,兩人下山遊曆,無論什麼情況都是共進退,便也不再多勸,將目光落在了三小姐身上。
“三小姐,此行危險,你無術法傍身,恐不能同行。” 沈翎溫和相勸,“時間也不早了,你不如早些回去。”
李月楚這回頗為聽話,撐著木桌站了起來,聲音清脆悅耳:“嗯,我這就和青玄打道回府。”
這麼乾脆,倒是讓洛觀嶼心中多了幾分探究,他水潤的眸目送著少女離開,垂下眼,鴉羽般的睫毛微顫。
*
亥時,夜色深深,秋月閣依舊燈火通明,沸反盈天。
李月楚剛到一樓,就眼尖地看見了去而複返的崔垚。
被戲弄的世家公子,在夜風的清涼中,終於意識到了不對勁的地方,腦中閃過少女袖子上的紅色印跡,此刻怒氣衝衝地帶著下人回來算賬。
見事不妙,她和青玄混進人群,回到了之前的那間包間。
確認崔垚進了地下二層,青玄聽見三小姐冷哼一聲,“看來,他是非要找本小姐的麻煩不可了。”
那語氣,和在玄靈觀兩位道長麵前判若兩人,仿佛間又回到了從前那個不可一世的三小姐。
少女眼中似乎都要冒出火星子來,她憤憤道:“青玄,你現在就回府,多帶幾個人來,找個機會,悄悄給我暴揍他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