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就是月圓之夜,準備祭祀舞的時間不多,確切地說,是李月楚學舞的時間很緊迫。
鄭大招來村子的年輕男女,當著他們的麵兒跳了一回,那些張牙舞爪的動作,很符合李月楚對跳大神的想象,而唯一有藝術美感的人,就是鄭小貞所代表的巫女。
因為其他人的動作重複單一,隻要掌握了規律學起來並不難,所以隻有李月楚被鄭小貞拉去開小灶了。
這對於一個肢體不協調的人來說,簡直就是心理和生理雙重折磨。
顧及她的麵子,鄭小貞特意挑選了鈴河村沒人去的河畔,一點一點給她拆解動作。
“葉姑娘,你放輕鬆一點,腰再軟一點。”
“不對,葉姑娘,你的手要從右邊劃上來,手指呈蘭花狀。”
“葉姑娘,你的腳要靈活一點,先踩後麵,再繞到前麵來……”
在李月楚又一次左腳踩右腳,差點把自己絆倒後,她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腰,坐到石頭上,朝著鄭小貞擺了擺手,“小貞,我不行了,你讓我歇會兒。”
夕陽斜下,鈴河水麵波光粼粼,鄭小貞望了眼累得臉蛋紅撲撲的少女,走到她身邊坐下,安慰道:“那就歇一歇吧,葉姑娘,其實你學得已經很快了,動作都記住了,就是……”
李月楚接過她的話:“看起來不太優雅?”
鄭小貞原本想用個委婉的措辭,沒想到卻被葉姑娘本人直言不諱地說了出來,頓時覺得有幾分尷尬,“其實還好啦,你再多練幾次,熟悉就好了。”
“你不用安慰我,我很清楚我自己的身體。”李月楚對此早就無所謂了,她想起鄭小貞輕快靈活的舞步,又想起老裡正的話,臉色頓時變得古怪起來,“小貞,你這舞,該不會……是你爺爺教你的吧?”
她腦海中浮現出老裡正翩翩起舞的樣子,那畫麵還真是有點……難以想象。
“當然不是,我爺爺是男子,怎麼會跳巫女的舞?” 鄭小貞瞪大了眼睛,她猶豫了一會兒,說:“我的舞,是跟著姐姐學的。”
“姐姐?”
鄭小貞垂下腦袋,聲音很低,“我有一個同村的姐姐叫玲瓏,辛玲瓏,但是她……死了。”
鄭家和辛家,一家是鈴河村的裡正,一家是守護狐仙廟的巫師,在村民中都有些威望。
兩家原本就有些交情和來往,每年祭祀狐仙更是是全村的大事,一來二去,自然更加親厚,鄭小貞年幼時,就經常去辛家找玲瓏玩兒,玲瓏是辛家的巫女,每日都要練習祭祀舞,鄭小貞看得多了,也就慢慢學會了。
李月楚無意提起了彆人的故去好友,內心有幾分愧疚,卻還是壓不住心中的疑惑,“小貞,辛家人死前,真的沒有什麼異樣嗎?好端端的人,怎麼會突然就都死了呢?”
謝扶淵和沈翎也問過這個問題,可村民的回答都是一模一樣,無病無災,一夜暴斃,從那以後,鈴河村就開始出現怪事了。
鄭小貞的臉頓時就白了,她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李月楚看她難受,也不好再問,她起了身活動了一下腿腳,“不知道就不知道吧,彆想了,我們繼續吧。”
鄭小貞沒動,她的目光落在鈴河流動的水麵上,突然道:“那一年,鈴河發了大水,衝毀了很多良田,莊稼都被衝走了。”
李月楚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多雨時節,難免有洪流,她問小貞:“常年住在鈴河附近,每年到了那個時候,村子裡難道沒有防洪水的舉措嗎?”
“葉姑娘,隻有那一年。” 鄭小貞看向她,神情突然有些激動,“隻有那一年鈴河發了大水。”
“哇— 哇—”
於此同時,嘶啞難聽的巨大聲音響起,枝杈振動,一隻龐然大物從隱秘的樹叢中飛了出來,扇動的翅膀激起了一陣大風,兩顆血寶石似的眼珠充滿了殺意。
紅眼烏鴉。
“小心!” 李月楚眼疾手快地拉了一把鄭小貞,才讓她免於死在紅眼烏鴉的利爪之下。
兩人才逃過一劫,紅眼烏鴉目標落空,再次飛了過來,這回是避無可避,李月楚心裡罵了句倒黴,她將鄭小貞罩在了懷裡,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那沒什麼作用的係統身上。
預想中的攻擊並沒有到來。
一道黃符突然砸了過來,紅眼烏鴉被擊中的地方冒出了幾縷白煙,空中響起風吹衣袍的獵獵聲,少年銀劍出鞘,利落地紮進了烏鴉的胸口,烏鴉嘶鳴一聲,重重地砸在地上,沒了聲氣。
李月楚抬起頭,瞧見洛觀嶼挽了一個漂亮的劍花。
洛觀嶼瞥了一眼她狼狽的姿勢,輕飄飄道:“三小姐傻了不成,那銅錢紅繩是擺設?”
李月楚聞言,匆匆撩起衣袖,露出那截紅繩,懊惱道:“哎呀,我剛剛一著急,給忘了。”
這東西的確是有點作用,上回靠著它,還從貓妖那裡撿回了一條小命兒。
麵對洛觀嶼看傻子似的目光,她悄然轉移了話題:“洛公子,你怎麼在這兒?”
洛觀嶼蹲下用水清洗劍上的血水,沒回頭道:“師姐怕你出事,讓我來看著你。”
謝扶淵和他手下的人都還有傷在身,除了練祭祀舞,一般都在養傷,畢竟月圓之日會發生什麼還未可知,總得養精蓄銳。
李月楚扶著臉煞白的鄭小貞起身,心存僥幸地問道:“你……應該才到吧?”
洛觀嶼將劍歸鞘,“嗯,剛到不久。”
還沒等李月楚慶幸,他唇角微微揚起,又補了一句,“剛好看見三小姐動人的舞姿。”
李月楚:……行,反正早晚也得見,而且他不是早就看見過她練八段錦的姿勢了嗎?
沒什麼大不了的。
真沒什麼大不了的。
李月楚感受到鄭小貞的顫抖,握住了她的手,安慰了幾句,疑惑道:“小貞,村子裡以前出現過這種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