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仙廟(十六) 你分明是擔心那裴五公……(1 / 2)

神像倒塌,縱深的裂痕將狐仙廟劈裂成兩半,這座庇佑了鈴河村百年的山廟,像是遲暮的老人,在山頂孤零零地苟延殘喘。

天空應景般下起了小雨。

雨水衝刷著四周的肮臟和罪孽,山蒼樹綠,亮眼欲滴,雨滴透過縫隙,滴在神像麵目全非的臉上,淌過地麵,滲進狐狸洞中。

鈴河村矗立在雨中,簷角的雨滴在地麵石板上,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音。

耳邊一陣噠噠的腳步聲,風溜進窗,濕潤的空氣中是茉莉花的清香。

洛觀嶼睜開眼,順著味道的方向扭過頭,瞳孔中的倒影逐漸清晰。

少女立在窗邊,留下一個模糊不清的淡藍色身影。她不知從哪裡找來了一個舊花瓶,正往瓶口裡插花,那茉莉花嬌豔欲滴,花葉都濕漉漉的,明顯是剛從外麵摘回來,香味濃鬱。

洛觀嶼撐著身體要坐起來,不穩固的木床隨著他的動作“吱呀”一聲響。

聲音驚動了窗邊的女孩兒,她回頭,眼中微微驚訝,“醒啦?”

“嗯。”洛觀嶼坐起身體,輕輕答應了一聲。

李月楚將花瓶擱在窗邊,轉身走過來,端起一旁的藥碗,坐在床邊:“時間正好,藥的溫度合宜,給,快喝吧?”

洛觀嶼看她,眼睫動了動。

少女的發絲上是細細密密的水珠,衣裙上泅出深一塊淺一塊的痕跡,額發濕濕地貼在皮膚上,臉頰也如那花瓶中被雨打濕的茉莉,新鮮嬌豔,她的眼睛泛著生動的神采,看他沒動作,把藥碗往他懷裡一塞,“……怎麼傻乎乎的,你自己拿著碗呀! 難道要我喂你?”

碗的外緣也沾了水,洛觀嶼手指一涼,回了神,“你乾什麼去了?渾身都是濕的。”

“哦,後麵長了幾叢茉莉花,開得正好,就摘了幾朵。”她像隻小狗甩水一樣晃了晃腦袋,“距離不遠,我懶得撐傘,沒想到這雨隻是看著小,還是把我淋成落湯雞了。”

水珠蹦到了他的臉上,洛觀嶼下意識閉了一下眼睛,莫名顯得幾分無害和乖巧。

這廝醒來後溫和得有些不正常,李月楚打量了他幾眼,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沈姐姐和他們在審人呢,沒時間照顧你,不過這藥是她親手給你煎的,親師姐沒有隔夜仇,你放心,她最多生氣兩天。”

洛觀嶼盯著她半晌,突然沒頭沒腦道:“……你怎麼不生氣?”

“啊?” 李月楚懵了一瞬,旋即帶著點幽怨語氣道:“我生什麼氣啊,你這麼陰晴不定,三天兩頭要殺我,那我還不得氣死!”

她就是個大怨種,心態再不好點,還怎麼繼續任務?

洛觀嶼眼神一暗,捏住碗沿的手指骨節突了出來,冷聲道:“我都讓你走了,是你自己要跑回來的。”

“我是擔心你又出事。”

李月楚提到這個就有些氣,她當時考慮自己沒有戰鬥力,會拖他後腿,才乖乖聽話走了,可走到一半,想起這廝縮在自己懷中的虛弱模樣,她又放心不下地折返回去,隨後才收到了係統的支線任務。

少年愣了一秒,偏過腦袋,語氣有幾分彆扭,“……你分明是擔心那裴五公子。”

“你這樣說……其實也沒錯。” 李月楚想到那個支線任務就頭疼,她試圖和洛觀嶼商量,“我知道你討厭他,但回金都之前,你能不能彆對他動手?”

少女望向他的目光中充滿了殷切的期許,洛觀嶼和她對視片刻,突然端起藥碗,仰頭一飲而儘。

舌尖被苦得發麻,他的聲音冷得結冰,“休想!”

“你……” 李月楚氣得站了起來,幾個深呼吸後,還是壓不住自己的情緒,她從懷中掏出個什麼東西,朝著洛觀嶼砸了過去,然後轉身氣呼呼地走了。

洛觀嶼敏捷地接住那不明物體,攤開手心一看,是個小小的油紙包。

展開油紙,中間是一顆金絲蜜棗。

*

天色青青,細雨蒙蒙。

衙差和官兵將鄭家小小的院子圍得水泄不通。

管轄鈴河村的縣令,是在睡夢中得到這個驚人消息的,他嚇得衣裳都來不及穿,便馬不停蹄地趕往鈴河村。

已經快到申時,身材矮胖的縣令顆米未進,他佝僂著腰,頭也不敢抬,正在雨中瑟瑟發抖。

謝扶淵透過窗,目光似冷刀,在那縣令身上一寸一寸地剮過,半晌,他收回視線,重新將注意力放在屋內。

屋內共五人,除了謝扶淵、沈翎、裴子軒,還有鄭家父子。

玲瓏已經不在了,鄭裡正的情況卻似乎並沒有好轉,他一言不發地跪在那裡,看起來更蒼老病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