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懷疑思婉娘子?”
沈翎語氣有些驚訝,她回想起思婉娘子的說辭:
“民婦住在距離東籬學堂不遠的鎮西頭,家中三口人,祖母,阿爹和我。祖母和阿爹在幾年前相繼離世,之後我便搬離了曲陵,去了明州城做廚娘。昨夜冒險回來,是因為擔心四殿下此次命人驅除邪祟,會擾亂他們老人家在地下的安寧。”
沈翎思索片刻,輕輕搖頭道:“以我的經驗來看,她不通任何怪力亂神之力,隻是一個普通的女人。昨夜出現在曲陵,或許真的是如她所說,隻是思鄉情切,想回家鄉看一看。”
房間正對學堂院角的桑樹,濃鬱的果香漫過窗口,甜得發膩。
洛觀嶼抱劍坐在窗邊,半條腿直著,半條腿曲起,漫不儘心道:“師姐,你可還記得和杜璟有管的事情?”
沈翎點頭:“當然,常將軍說杜璟是個孤兒,是在曲陵吃百家飯長大的……”
她突然頓住,像是有條線將事情串了起來,“如此說來,思婉應當認識杜璟。”
可是思婉從頭到尾都沒有提過這件事,仔細一想,她見到餓人杜璟的反應,實在有些奇怪。
謝扶淵沉聲道:“思婉的話聽起來合情合理,似乎沒有任何值得人懷疑的地方。可如今曲陵原來的村民死的死,逃的逃,沒有人能證明她說的一定是實話。事到如今,隻有讓韓癸在太守府查一查曲陵的籍賬。”
“四殿下何必如此大費周章。”洛觀嶼掀起眼皮,眼中帶著幾分嘲弄,“杜璟人在東籬學堂,很快就會有人坐不住了。”
謝扶淵抬頭直視他,再次正麵感受到沈翎這個師弟對他的敵意,不消他做出反應,沈翎便開口了。
“阿嶼,彆胡說。”她習慣性地為師弟對皇子的不敬圓場,可無意中也摻雜著幾分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對謝扶淵的維護,因而語氣中透著淡淡的責怪之意:“殿下心中有數,隻是如今曲陵的事情撲朔成謎,消息自然是越多越好。”
洛觀嶼神色一僵,然後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偏頭看向窗外——
少年的眼神頓時籠上了一層陰翳。
廊廡下,楚楚正和裴子軒拉拉扯扯。
*
李月楚腰間掛著一個小竹籃,纏著白紗的雙手抱著一把半人高的竹梯,沒好氣道:“我說大哥,你沒事擋我路乾什麼?”
“葉三,不,葉三小姐,來來來,你先把東西放下,我有點事兒想請教你。”裴子軒將她懷中的竹梯搶過來放到一邊,把她拽到旁邊的長凳上,笑得一臉諂媚。
李月楚警惕地盯著他,“你到底想乾嘛?”
“是這樣的。”裴子軒一臉忸怩,羞澀開口,“我想問問你,有關……感情的問題。”
“……什麼?”
李月楚陡然拔高音量,嚇得裴子軒立刻捂住她的嘴,見沒人注意到這裡,才咬牙切齒道:“姑奶奶,你小點聲。”
見她點頭,裴子軒才放心地鬆開了手。
李月楚覺得怪異極了,神情古怪地看著他,“你問吧。”
裴子軒湊到她耳邊,做賊般道:“你是怎麼讓四殿下對你改觀的?”
李月楚疑惑:“啊?”
裴子軒一副“你騙不了我的”表情,“我可都看在眼裡了。以前在金都的時候,你天天追著他跑,四殿下表麵上不說什麼,可是眼底的嫌棄可是實打實的。現在可不一樣了,他是真的關心你,你犯錯他都不怪你的。”
“葉三,咱們雖然從小不太對付,但好歹是一起長大的,你幫幫我吧。”裴子軒拽著她的胳膊晃來晃去,可憐巴巴道:“我真的很喜歡翎姐姐。可是她現在待我,就像一個有禮貌的陌生人一般,你是個姑娘家,肯定知道她是怎麼想的。”
李月楚麵露同情地望向他,“這我真的幫不了你。”
裴子軒著急道:“為什麼?你不會還在記我之前的仇吧?”
“不是。”李月楚否定道,她猶豫了一會兒,決定還是做個好人,“你難道看不出來嗎?”
裴子軒迷茫地盯著她。
李月楚殘忍道:“沈姐姐,她不喜歡你。”
裴子軒耳邊如有雷鳴。
李月楚站起身,安撫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心裡道,放心,不被女主喜歡的可憐男人,不止你一個。
解決完少男心事,她又扛起竹梯,朝著那顆大桑樹走去。
李月楚一到東籬學堂,就覬覦上了那滿樹的桑葚,那麼飽滿香甜的果子,全掉地上多可惜啊!
她將竹梯倚在桑樹上,扶著兩側靈活地爬上了桑樹,坐在了樹杈上。
置身樹冠中,桑葚果香愈發濃重,簡直像是那夜發酵的桑葚酒,醇厚濃烈。
李月楚伸手夠住旁邊的枝丫,摘下一顆碩大的桑果,手指輕輕一捏,紫黑的果汁就染黑了手指頭。
她心滿意足地放進小竹籃,剛要摘第二顆,就聽見噠噠噠的腳步聲,低頭一瞧,剛剛還處於失戀狀態的裴子軒出現在了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