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歲咒氣勢如虹,瞬間擊碎了疫鬼。
同一時刻,洛觀嶼受到反噬,胸口一陣劇痛,瞬間吐出一口血。
他抬起頭,消散的疫鬼又麵帶笑容地出現在眼前。
笑嘻嘻地消散,又笑嘻嘻地凝聚。
洛觀嶼眼尾泛起一抹妖異的紅,片刻的虛弱便引來無數早已蠢蠢欲動陰靈,他站直身體,抹掉唇邊血,毫不猶豫地再次揮筆……
“人,怪物來了!啊啊啊!”
結界已破,餓人已經烏泱泱地圍了過來,李月楚將尖叫的金絲桃擋在身後,她左右環顧一番,飛快地抄起地麵一截斷藤,做出防禦的姿態。
力量和人數差距太懸殊,她像是一隻掉進狼窩的兔子。
李月楚緊張得額頭冒出一層又一層的冷汗,心裡不解又擔心,洛觀嶼出事了嗎?
餓人沒有留時間給她多想,她已經被逼到了角落,再無退路。
李月楚舉起斷藤胡亂揮舞,斷藤輕而易舉地被餓人奪走,很快成了餓人的腹中餐。
到了此刻,她再沒能力掙紮,隻能將金絲桃摟在懷裡蜷縮起身體,埋頭等待係統的外掛保護。
奇怪的是,係統的提示聲音遲遲沒有響起。
意想中被生吞活剝的疼痛也沒有降臨,她隻聽到空氣中一道道細微的類似衣裳滑絲的聲音。
啪嗒一聲,有東西掉在了地上。
李月楚微微偏頭,眼中映出一顆血淋淋的腦袋,那顆腦袋被啃掉了一半,一隻凸出的渾濁眼球滴溜溜地轉著,正盯著她看。
“嗡”地一聲,腦海白茫茫一片。
少女僵硬地抬起頭。
前方的餓人呈扇形圍堵了她的去路,他們的斷臂還在往下滴血,身體卻停在了原地,陰風乍起,肩上的腦袋像是熟透了的瓜,撲通撲通地往下掉。
李月楚睫毛顫動,對上那雙血瞳。
四周開始坍塌,月光一泄如瀑,陰暗無處遁形。
疫鬼消散無影,隻有一隻紅燈籠孤零零地落在血泊裡。
洛觀嶼踏著一地屍體,黑色陰靈如影隨形。
他的臉色慘白如雪,一身靈邪之力消耗殆儘,虛弱得像是夜色中的一抹霧,太陽一照就消失了。
餓人的殘體還在噴血,生命的毀滅讓來自現代的少女感到本能的恐懼和害怕,殘忍的畫麵和濃重的血腥氣無時無刻不在衝擊著她的心理承受底線。
血染曲陵的結局未變,她卻成了其中的因。
李月楚望著距離她越來越近的少年,月光落在他的眸中,中和了滿眼的戾氣,她竟荒唐地感受到了一絲惴惴不安的期待。
她嘴唇微張,剛想說些什麼,突然之間一陣風掀起耳邊發絲。
伴隨著一聲破空的巨大聲響,閃著寒光的寶刀震顫地釘進地麵,隔開了兩人的距離。
衣袍翻飛間,謝扶淵閃至李月楚的麵前,他利落拔出雙龍刀,目光警惕,將刀指向洛觀嶼,“楚楚,他可有傷你?”
“沒、沒有。” 李月楚愣了愣,一扭頭,發現倒塌的藤牆背後,正站著尚處於震驚中的沈翎和裴子軒。
她的心猛地一跳,他們什麼時候來的,該不會都看見了吧?
裴子軒終於醒神,不久前的一幕依舊曆曆在目,他怒氣衝衝地衝過來,亦劍指洛觀嶼,“你果然不是什麼好人。平日裡我當你是翎姐姐的師弟,才忍讓你三分,沒想到你竟然是個心術不正的邪道!你想殺我也就罷了,居然連葉三也不放過!”
李月楚放開懷中的金絲桃,連忙解釋,“你誤會了,他沒有要殺我。”
裴子軒:“葉三,你不必替他說話。就算他沒打算殺你,可他如今這副鬼模樣,難道是個好人嗎?”
洛觀嶼盯著那張臉,新仇與舊恨一同迸發,他冷笑道:“我的確不是什麼好人,能讓你活到現在,是我太寬容了。”
銀絲以銳不可當之勢衝向裴子軒。
係統警報聲響,李月楚心裡一驚,下意識擋在裴子軒身前。
這家夥怎麼回事,這種時候竟然還在自尋死路!
洛觀嶼眼神一變,不得不強行收回銀絲,那小小的動作仿佛一根刺,紮得他滿眼怒火。
銀絲變道,再次襲向裴子軒。
謝扶淵旋動雙龍刀,刀影閃爍,勉強扛住了攻擊,銀絲打在刀身上發出刺耳的聲音。
桃木劍橫空而出,逼回銀絲。
洛觀嶼猝不及防,他本就受到無歲筆的反噬,遂嘔出一口血。
沈翎擋在他們麵前,臉色煞白,身體控製不住地發抖,“夠了!阿嶼,你到底在做什麼?”
她看見滔天黑氣簇擁著滿身邪氣的少年,血染深土,遍地屍體。
李月楚瞧見他吐血,心頭一緊,想上前卻被謝扶淵拉到了身後。
洛觀嶼聽見沈翎的聲音,身體僵硬,可他沒有逃避,紅瞳直視她,帶著自虐般的暢意,“師姐,如你所見,我動用了邪術。”
沈翎腳下一晃,險些沒站穩,痛心疾首道:“我上次告誡過你,不可再動用邪術,你為何如此執迷不悟?!”
無人在意的地方,血泊中的紅燈籠鑽出濃濃的黑氣。
簇擁著洛觀嶼的黑色雲團越來越大,他望著如臨大敵的沈翎,眸光中閃過一抹譏諷:“師姐是不是又想說,不該教我術法,甚至,不該認我做師弟?如今我既害了人,師姐要殺了我,為民除害嗎?”
沈翎抿唇,心緒混亂又迷茫,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洛觀嶼自嘲地笑了聲,他到底在期待什麼。
人總是很貪心的,曾經他可以忍受孤獨地背負著一個秘密,隻求能永遠和親近之人待在一起,可等他發現原來這世間有人可以容忍他、包容他時,他就想要得到更多,於是忍不住試探,可得到的,不過是重蹈覆轍罷了。
洛觀嶼抬起頭,看著被保護在人群中的少女。
她是沉水浮木,雪夜明燈,曾給予他從未得到過的縱容、耐心、憐惜,那雙杏眸出現任何一絲表示否定的情緒,都足以將他打落地獄。
楚楚,你連曲陵的精怪都願意救,那也請,救救我吧。
李月楚聽著這對師姐弟談話,心裡直歎氣,也不知今夜要如何收場。
她對上少年沉沉的視線,怔愣片刻,將作死的裴子軒往自己身後拽。
再抬眸時,隻見詭異的黑紋攀上少年的臉,像是經久蟄伏的毒蛇,於殺戾中漸漸蘇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