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明明在一個班,可是直到高中過了將近一半,我對韓唐都沒什麼深刻的印象。
我所在的文科班一共有六十五個學生,其中男生隻有十五個。說不陰盛陽衰,我自己都不信。
男生因為“稀缺”,被老師點殺的幾率更大。因此,雖說沒怎麼接觸過,但是男生的名字我卻是最先記住的。
除去名字,高一時,我關於他的記憶簡直少得可憐。唯一的幾段完整的記憶,都要回想許久。
那是剛入校的自我介紹。
他站在講台上,有些放不開。厚厚的劉海幾乎要遮住他的眼睛。
班主任老王在旁邊慈愛地看著他,眼裡滿滿的、要溢出來的都是鼓勵。
“我叫韓唐,”他看了看台下直愣愣地盯著他的陌生同學,頓了頓,硬著頭皮繼續擠牙膏“因為……老爸姓韓,老媽姓唐。”
底下冒出一陣善意的哄笑。他僵硬地站在講台上,似乎是還想憋些話出來,終究隻是尷尬地撓了撓頭,認命地走了下來。
含糖?
我莫名一笑,並沒有怎麼放在心上。
在那之後的很長時間,我們都沒有什麼交集。
可從之後的事情來看,我覺得應該是有的。
我們去一個食堂吃飯,宿舍樓中間隻隔了一顆歪脖子銀杏樹,在一個教室從早七的早自習待到晚十的晚自習……
應該是有的,隻是那時我不曾注意,也就隻變成了彆人的回憶。
第一次跟他說話,那都已經是高一下期的期末了。我們要搬教室,老王勒令我們把所有個人物品從三樓搬到二樓。
我東西多,連著跑了幾趟,最後終於就隻剩一個最重的書箱。人家早就搬完東西休息去了,我還吭哧吭哧地抱著重如萬鈞的書箱在走廊裡蝸行。上天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平時勤快地多背幾本回家去,犯不著每每期末搬磚累成狗。
我實在是抱不動了,把箱子放在地上,準備休息一下,再用腳踹著走。就是箱底肯定會磨損……管他呢,早磨晚磨都得磨,此時不磨更待何時?
我擼起袖子,一手扶腰,一手揩汗,準備蓄足力氣堅持到達目的地。
韓唐就是這個時候從走廊另一頭迎麵走來的。他夾在另外兩個男生中間,我一抬頭正好對上他的視線。我習慣性低頭,側過身讓他們先走。
“我幫你抬吧。”
韓唐停了下來。
不隻是我,另外兩個男生也很驚訝。他們也跟著齊齊地轉頭瞅我。
韓唐說著便走近,準備伸手去抬箱子了。
“不用了……”
我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下意識地拒絕了。我頓覺不好。
“哦。”
他收回手,繼續插在兜裡,隨意地回了一聲,就走了。他平靜得好像剛剛那個好心卻被拒絕了的人不是他。
我忙乎了一陣,弄得汗流浹背,總算是把箱子搬到新教室了。
安靜的空教室裡隻聽得到我一個人的喘氣聲,有些過分寂寞了。
為什麼想都不想就拒絕了呢?
果然還是得跟人家說聲“謝謝”啊。
02
牙疼:多半是氣的∶)
老王定的規矩,每學期都要重新分配小組,一個學期內以小組為單位按規律換位置,說是為了促進班上各個同學相互了解、班級大和諧。
高一一年下來,我幾乎跟班上大半部分的人都坐過前後左右桌。到了高二上期,韓唐搬到了我的左前方,跟我的前桌做同桌。
那個位置之前是班上一個男學霸在坐,他看起來跟朵嬌花似的,弱不禁風。我一掐他,他就泣涕漣漣。這下好了,一開學才宣布新座位表,他就手腳麻利兒地趕去新地盤,生怕我這個“惡女”攆上去把他怎麼樣。
嘖。
我瞅了瞅他那沒出息的樣子,不自覺地翻了個白眼,誰知道正好對上轉過頭來的韓唐的目光。我一懵,沒搞懂這是什麼情況。
“何靜宇,韓唐問你呢。”我的前桌是個笑起來有酒窩的小胖子,江湖人稱偉哥,此時正好心地提醒我。
我似乎走神時錯過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哦,不好意思,你剛剛說什麼?”我一臉淡定,就算被戳破神遊九方也不表現出絲毫的尷尬的神色,甚至還有點理所當然,不可不謂厚臉皮了。
“你加我□□了嗎?”
他好脾氣地重複了一遍。我左右的人都沒吭聲,一副再正常不過的樣子,想必他已經挨個問過了。
我想了想,似乎自己一周前把班級群裡的人挨個加了一遍,想必是有他的。不過我懶,好友申請裡麵沒有備注名字,直接是默認的網名。
“上周發了好友申請。”
他點了點頭,又問∶“你是不是叫‘南梔北笙’?”
“昂”我下意識地點頭,轉念一想不對“你怎麼知道?”
他一副了然的樣子,理所當然地說∶“我覺得就是你。”
我心頭一動,下意識地在心裡默默地回懟∶什麼叫你覺得?要我覺得!說的好像你很了解我似的……
以前不覺得,跟韓唐相處久了,我發現他實在是一個“惡毒”的男人,長了一張無比欠的嘴,放電視劇中整個就是一人人喊打的女配。
他特彆喜歡小聲吐槽彆人的長相,關鍵還不是那種惡意低俗地評頭論足。他是特彆認真且直男地點評。有時候這種“正直”的評價更為讓人氣不打一出來。
“你看她”他指了指第一排一個秀氣的女生,歪著身子悄咪咪地對我說“明明五官都挺好看的,怎麼拚在一起哪哪兒都奇怪呢?”
我無語地瞅了他一眼,繼續寫我的作業。他繼續自言自語,我左耳進右耳出,半點都沒聽進去。
“你眼睛挺好看的。”
我手上轉得翻飛的筆“啪”地摔在桌子上。
他的臉不知是什麼時候湊過來的,挨得那麼近,我甚至可以看清他臉上的細小的絨毛。他的眼睛緊盯著我,難得嚴肅地、甚至是過分認真地看著我的眼睛。
我猝不及防,忘記呼吸,熱血瘋狂上湧。
“算不算丹鳳眼?”
他還在說話,熱氣噴在我臉上,我覺得整個人暈乎乎的,有些上頭。
“不知道”說著,我移開視線。
我心裡陌名有些惴惴的,心虛地低頭想繼續寫作業,但視線卻一直沒法聚焦,一個字也沒看進去。
“唉……”
他裝怪地歎了口氣,往後靠了一點。我發現自己的呼吸終於又回來了,鬆了一口氣。我揩了把臉。臉上跟發了燒似的,有些燙手,說不定已經紅成蘋果了。
我這是怎麼了……
“你的門牙怎麼是缺的呢,眉毛形狀好奇怪?”韓唐又湊了過來,一副好奇寶寶的樣子,“你還長得這麼壯,嘖嘖嘖……”
我頓時臉不紅了,心也不跳了,眼睛瞪得溜圓,中氣十足地朝著他大吼∶
“滾!”
韓唐有直男病,氣死人不償命。我覺得不能把他當個正常男同學來對待,不然遲早有一天會被他給慪死。
比方說大冬天,直男最喜歡跟女生說什麼?
“多喝熱水。”
國人傳統,熱水包治百病。
我生理期肚子疼,接了一杯開水,想等它冷一點再喝下去暖暖胃,這樣會好受一點。
韓唐抱著籃球滿頭大汗地跑進教室,抓起他那個巨無霸750毫升的運動水壺就開始灌。聽著他那“咕嚕咕嚕”咽涼水的聲音,我隻覺得胃裡一陣抽抽。
“你喝熱水乾嘛啊?”
韓唐抹開臉上的汗,就穿著一件單衣,立在座位旁瞅我。
我隻覺得鬱悶。
這大冬天的,他一喝涼水的怎麼那麼理所當然?倒顯得我喝熱水格格不入的。
“哦。”他突然擺出一副“我懂你”的表情,矮了矮身子,小聲地說“你是不是那個來了?”
我有氣無力地“嗯”了一聲,勉強算是回應。
“我覺得,”他用手掐著下巴,作出一副“柯南”的表情。我以為他要發表什麼驚天動地的真知灼見,結果他擺著一副異常正經的樣子說∶“本大仙掐指一算,你應該多吃點紅棗。”
我∶……
果然,我真傻,真的。我明明知道韓唐腦子有坑,就不該奢望這人說出什麼至理名言,隻求他不要日常犯傻。
03
韓唐腦子有病。我上輩子一定罪孽深重,不然這輩子怎麼會跟他做鄰桌?
英語書上醜到姥姥家的塗鴉是他用粉筆畫的!大中午的睡午覺,這傻子非要用手電筒照我眼睛,差點沒給爺晃瞎!
我能怎麼辦?
你和顏悅色的,他當你是擺設。
暴力鎮壓吧,他又嬉皮笑臉地應承著、好言好語地哄著,然而這些絲毫不耽誤他下次照樣皮。
我也是被磨得沒脾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