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跟他插科打諢、看他招貓逗狗似乎已經成為了習慣。看著這人糟蹋過的書本，又好氣又好笑。可不知怎麼的，偶然看到他正經的樣子，總覺得有些不習慣，下意識地愣在一旁偷偷看著。
濃眉、高鼻的那張臉，分明每天都看著，這時候卻隱隱覺著有種不一樣的感覺。
老師轉過去寫板書，他回頭瞅了我一眼，挑了挑眉。我猝不及防，被他看了個正著。他惡劣地笑了笑，指不定想著等會要怎麼整我。莫名其妙地，我竟然慌了神，等到他轉過去了，心都還是悸悸的。
一整天，我整個人都暈暈乎乎的，像是在發低燒。晚上躺在宿舍的小床上，我盯著天花板發呆。
我想：我有一點喜歡他了。
嗯，不多不少就那麼一點點。
雖然不想承認，不過韓唐同學在我們學校確實有那麼一丟丟的受歡迎。學校的□□牆上，光我看到的，就有兩三個女生寫長篇大論來給他表白的。這其中還有個外校的，是他小學同學，苦苦追求了他一整個義務教育。
然而她沒得逞，嘿嘿！
我們班是文科班，最不缺的就是女生。韓唐在一堆歪瓜裂棗中脫穎而出，倍受女生的關注。
誰讓他打籃球活躍了那麼一點點？
沒看見胡鶯鶯和霍燕燕這倆幺蛾子在旁邊激動得都快暈過去了嗎！
招蜂引蝶！藍顏禍水！真不讓爺省心。
我正氣著呢，手頭的數學題算了半天還是算不出來。韓唐手上拿著不知是"鶯鶯"還是"燕燕"給他買的水。他本來和偉哥聊剛剛的籃球賽聊得火熱，偏過頭看了我一眼，就咧嘴笑開了，沒心沒肺的說:
"何靜宇，都教了那麼多遍，你怎麼還不會啊？"
我瞪了他一眼，好脾氣地沒吭聲。
他繼續作死：
"這種題教一遍連胡鶯鶯都會了誒！來來來，小爺我樂於助人來教你。"
說著，他就靠過來扯我的書。
"誰要你教！"
我朝他咆哮，本來吵嚷的教室霎時安靜了幾秒。我氣得渾身發抖，一把暴力扯過我的書。大家不明所以地看過來，韓唐收了笑，保持原來的姿勢一愣一愣的。偉哥的眼神在我倆之間滴溜溜地打轉。
韓唐嘴唇囁喏著，終是什麼也沒說出來。我騰地站起來，奪門而出，直奔廁所摔了自己一臉的水珠子。
洗了臉好不容易平息一些了，想到他那樣子，不由憤恨又委屈。
韓唐就是個傻的，我能喜歡他才怪！
04
發完火，我就沒理過韓唐。他暗戳戳地不知道想說些什麼，半天沒說出口，就會傻不愣登地給我寫一些沙雕紙條，我看著又是一陣氣。
氣死我得了，這個木頭樁子！
到了高二下期，原本六十多個人的大班級陸陸續續走了不少。先是美術生的集訓，接著幾個舞蹈生也要走了－－其中就有霍燕燕。
這天霍燕燕紮了雙馬尾，穿個背帶褲，像個小學生。韓唐過來套近乎，略帶興奮地說道："你看霍燕燕，感覺她突然變乖了誒……"
我在心裡冷笑，拿眼乜他，陰陽怪氣地說:"那你去追啊！"
說罷，我埋頭寫作業去了，再也沒興致搭理這個"海王"。
到了下午，我瞥見韓唐桌子上放了一瓶可樂，可樂下邊還壓著一張粉紅色的便利貼。我瞅著四下沒什麼人，趕緊湊過去看。
那便利貼上寫著："送你一瓶闊落！今天的飯很好吃，謝謝你^_^！"
沒過多久，韓唐就跟偉哥回來了，笑得那叫一個春風得意。我發誓，我再搭理這個傻缺一下，就讓我期末數學不及格！
然而我還是沒耐住好奇心，跑去找偉哥旁敲側擊。
"霍燕燕她不是舞蹈生嘛，就快去集訓了，韓唐請她吃了一頓午飯。"偉哥頓了頓，神色複雜地看了我一眼，又說："霍燕燕喜歡韓唐你知道吧？"
"哦。怎麼的？吃個飯就順道告白了她不是都要集訓去了嗎？以後都見不到了，還有什麼好說的……。"
我憤憤的，覷了一眼偉哥的神色，這才收斂了一下火氣。他像是在思考怎麼開口，斟酌了一下字句，緩緩地說："差不多吧。不過韓唐拒絕了。他說霍燕燕心太大了，舞蹈生想考一本，太累了。"
我"哦－－"了一聲，聲調打了幾個彎。
這還差不多。
藝術生一走，幺蛾子少了許多，我眼裡也清淨了不少。韓唐最近卻怪怪的，蔫眉耷眼、萎靡不振，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他老是跟偉哥倆人一人捧一個水杯，擱角落促膝長談，還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他為情所困呢。
彆吧，霍燕燕都走了，該不會真還惦記著人家吧？哎喲我去，這大豬蹄子!
我好不容易對他有好臉色了，他又開始作死了!
我這肝又開始疼了。這傻缺就是來氣死我的。
晚自習我跟數學鬥智鬥勇了半天，也還是沒解決完一頁，不由又氣又喪。我抬頭一覷，韓唐伏案疾書，不知道在寫什麼。本來還想找他問題的，一想算了，他還要忙呢。
結果沒過多久，他飛快轉身給我塞了一張紙條，塞完立馬就轉過去了。
搞什麼呢？
我皺著眉頭把紙條翻過來，隻見上麵醜醜地寫著：
"I potato you."
我土豆你
啥玩意兒這孫子怕不是又想整我。
他怯怯地側頭往後瞧，我皺著眉頭瞪他。他一怔，一臉懵逼地看著我，像是瞧著一個不解風情的怪物。我正準備問他啥意思呢，他又轉過去開始忙了。
嘿！消遣老子！
沒過多久，另一張紙條又塞過來了。我沒好氣地衝他齜牙咧嘴，可他看都沒看我一眼，耳朵尖尖紅得滴血。
我這心啊，惴惴的，總覺得要大事不妙。
我慢慢展開那紙條，上麵是很簡短的一句話。
"何靜宇，我喜歡你。"
完犢子……爺英明一世，怕不是要交代在這了！
05
說是"落荒而逃"是不是有點掉麵子啊？
韓唐那張紙條直把我的臉給點著了，燒得通紅。我左看右看，生怕彆人看見。妹子多了頭一個不好就是八卦多、是非多。韓唐在她們眼裡就是香餑餑，回頭指不定怎麼編排我呢！
韓唐轉過來看我，那眼睛水潤潤的，沒來由讓人心一悸動，慌了神。我煩躁，抓耳撓腮了半天，實誠地寫了一張紙條回他。
"我也喜歡你。但是我覺得我們不適合在一起。"
韓唐本來拿到紙條眼睛都亮了，結果沒一會就委屈巴巴地側過身，哀怨地看著我。我頭大，低聲跟他亂七八糟地一通解釋。他還是那怨婦的眼神，合著我就一渣男。
當晚實在是難熬。我大字躺在宿舍的床上，煩躁不安，滾來滾去，最後自暴自棄地大吼一聲："我的青春結束了！"。
宿舍的小姐妹聽了，七嘴八舌地過來問。我還沒說是誰呢，可可就說："哎呀，靜靜，你就去和韓唐談戀愛吧！"。
我死鴨子嘴硬，梗著脖子說："我又沒說是他！"。
"得了吧！"可可翻了個白眼，捏了捏我的臉說："你倆天天打情罵俏大家都看著呢，是吧？"
"嗯嗯!"
我瞧著周圍一群眼冒綠光的八婆，不自覺地往後縮。
"你今天必須老實交代，你倆什麼程度了？"
她們把我抵在床尾，活像實在校園霸淩。我瑟瑟發抖地坦白了來龍去脈，結果她們一個說收了韓唐，一個說韓唐是個花心大蘿卜，還爭吵了起來。
搞了半天，說了等於沒說。
*
我躲了韓唐好幾天，他那眼神我是真受不了，戳心窩子。我整個人煩躁不堪，最後實在是沒轍，趁著放月假和偉哥同路回家，跟他搭上了話。
"偉哥，來聊個五毛錢的。"
我很上道地把一包新辣條遞過去。偉哥瞅了瞅我，一邊拆包裝，一邊說道："怎麼的，弟妹您近來滄桑得很啊。"。
偉哥比韓唐大，經常占他便宜，叫他"弟弟"。被韓唐這麼一折騰，我順帶地成了"弟妹"。
"你也知道了"我怏怏地抓了一大把辣條塞嘴裡，食不知味。
"知道啊，韓唐跟我說了。他說你也喜歡他，但是不想跟他在一起。"偉哥轉頭睨了我一眼，道："你怎麼想的真打算光撩不娶？"
車廂恍恍蕩蕩的，像極了我這扯不清的心情。我低著頭，陌名有些難受。也不知道怎麼的，最近老是很沒出息地哭鼻子。
"我不知道……"我喃喃道："偉哥，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麵對韓唐。彆人都說他花心、拈花惹草的，可我總覺得他明明不是這樣的。我又看不透他。我們這樣子的，在一起了也走不長遠吧？"
偉哥沒有急著回答，沉吟了一會兒，緩緩開口："韓唐這個人有時候就是很遲鈍。其實很久之前我就看出來你們兩個互相都有那麼點意思了。但是韓唐他不曉得。你彆看他天天跟你笑嘻嘻的。他之前天天跟我扯他可能喜歡上你了，反正經曆了很多，他才確定自己的心意。他現在很確定他喜歡你。"
我聽得怔怔的。
"有些事我說不好的。不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但是你們兩個既然好不容易互相喜歡，就儘量好好溝通吧。還沒開始呢，你就把他撅得遠遠的，這也太可惜了，你說是吧？"
偉哥抬眼看我，我覺著一陣羞愧，點了點頭。
*
返校的路上，我反複盤算著該怎麼和韓唐說話才好，結果一看見他，我就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他站在綠色長廊的拐角，低頭藏在陰影裡。我來的早，還沒什麼人。等我走近一些，他像是察覺到了動靜，抬起頭來，一間是我就衝我笑，笑得見牙不見眼的。
"何靜宇，你來啦……"
他在等我。我朝著他走去。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