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掌櫃中邪(1 / 2)

大唐奇聞錄 百裡雖 3740 字 9個月前

達奚盈盈印象中,師兄崔淼始終一副清靜無為、自然淡泊的模樣,能躺著絕不會坐著,能坐著絕不會站著,今夜倒是首次,見他據理力爭,為了自己甚至不惜道明身份。

博陵崔氏,名門士族,大唐內外,無出其右。

縱有李氏皇族在上,仍可笑傲四海公卿。

“就憑你?區區一個道士,也敢妄稱崔氏之後,不要臉的瓜皮老豎,休要往自己臉上貼金!”有人高聲嗤道。

崔淼持劍橫於胸前,言簡意賅:“貧道自幼入道,乃是出家之人,出家人不打誑語,豈會偽造出身,拿這人儘皆知的事情來誆騙諸位。

“博陵崔氏的名號,凡大唐子民,皆有耳聞,無須貧道多言,隻消一查,儘可真相大白。

“諸位若是不信,可差人去外麵打聽打聽,問問看如今的北庭都護府,都有誰在管事。”

武侯長混跡市井多年,是個人精中的人精。

聽出崔淼話裡弦外之音,不覺繞著他上下多打量了幾圈,邊轉悠邊哼哼:“北庭都護府崔將軍是你何人?”

“正是家父。”崔淼不卑不亢,“貧道不才,幼時入終南山拜羅浮真人門下,如今聖眷正濃、官至鴻臚寺卿的葉法善,正是貧道恩師。”

“是越國公葉天師!”周圍一陣驚呼。

葉法善不好得罪,因其背後還有一座靠山,武侯們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與太上皇作對。

更何況還有博陵崔氏這般的大族,朝堂之上牽一發而動全身,光是上頭一句話,便可革了武侯長在內一乾衛士的職。

武侯長滿臉難掩的驚詫,堆著笑,一個大步跨上前,叉手行了個微禮,自述有眼無珠,冒犯了貴人,接著傳令衛士們趕緊罷手。

親自扶著達奚盈盈到胡床上坐好,又是賠罪又是遞水,好一頓殷勤過後,才扭過頭來,磕磕巴巴地解釋起事件的原委,末了又自告奮勇說要送二人歸府。

崔淼心裡萬分鄙夷,麵上仍掛著得體和煦的微笑,推辭道:“武侯徼巡,有守衛京師治安之責,貧道不敢以一家之便枉顧長安萬千百姓的安危,諸位留步,我帶著師妹先行回府了。”

武侯長哪敢回駁,叉手應道:“便依法師所言。”

崔淼頷首,走到達奚盈盈身邊,單膝跪地,將她小心馱在自己背上,兩人一道離去,眨眼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

斜月冷照,白露侵體。

長安城同一片天幕下,隔了不過四坊,朱雀大街隱有窸窣交談之聲。

紫袍少年長身立於道旁,微微側目,作豎耳聆聽之狀。

他身後有一玄衣侍從,正垂首聽訓。

“臣帶人追了過去,已將妖物堵在半路,本意是想生擒,回來獻於郡王,孰料妖物狡詐,打傷了幾個兄弟,讓它……讓它……”

“跑了?”

侍從打了個哆嗦,瑟瑟答道:“臣等無能,負郡王所托……”

少年豎掌打斷,語調平緩,意味深長:“公主餘黨雖除,三千慘死的士卒卻不可謂不無辜。

“太上皇對此頗為重視,要求善待政變中喪命的無名兵卒,使其亡靈得到超度,這是體恤亡臣,給天下百姓的一個交代,亦是樹立聖人威望,安撫公主舊部的最佳時機。

“今有妖物作亂,貽害四方,此妖不除,危及的是我大唐國祚。

“不止太上皇放不下心,我亦深受其擾,夜不能寐。豐邑坊那邊,多派幾個人盯著。”

他加重語氣又道:“尤其是郝府,若有異動,即刻來報。”

“是。”侍從後退半步,轉過身,正待離去,聽得背後又傳來一聲:“至於……”

侍從腳步一頓,再次回轉過身,恭恭敬敬聽候差遣。

“郡王還有何吩咐?”

少年緩緩啟唇:“今夜那個女道士,似乎同為追蹤妖物而來,查查她的來曆。”

侍從叉手領命,足尖一點,輕鬆躍上牆垣,隱入黑夜消失不見。

……

午後燦陽透過窗欞斜照入室,留下一地斑駁的日影。

達奚盈盈悠悠轉醒,入目是細碎跳躍的金光。

她以背朝天、麵朝地的姿勢躺在一張矮榻上,所穿的道袍業已褪去,換了身乾爽的胡服。

料子柔軟,貼在後背,摩擦著塗了傷膏的肌膚,不斷提醒著她,這是犯夜挨笞後的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