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書生韋素(2 / 2)

大唐奇聞錄 百裡雖 4469 字 9個月前

達奚盈盈與他大眼瞪小眼對視半晌,這才恍然,他一個讀書人,哪裡懂得這些,乾脆從頭到尾解釋一通。

杯珓,為占卜用具,多用竹、木等材質製成,狀若蚌殼,一麵突起,一麵扁平,突麵為陰,平麵為陽。

占卜時,投擲杯珓於空地,觀其俯仰,可辨陰陽,以測吉凶。

達奚盈盈說完,頓了不過半瞬,剛把手挪開,韋素便已忍不住探身湊了過來。

他太緊張了,雙眼發直,麵部肌肉繃到極致,手指顫抖不已,好似完全癲狂一般。

成敗或許在此一舉,眼前的杯珓仿佛不再隻是兩隻普普通通的占卜工具,而成了進士科放榜之時,禮部南院那張貼在東牆上的黃麻紙。

透過達奚盈盈腕白膚紅的指尖,韋素幾乎憑此窺視到了自己未來的命運。

兩人同時垂首,望向食案上的杯珓。

“一陰一陽,乃聖珓。

“一正一反,是大吉。

“閣下運氣不俗,定能皇榜題名,得償所願。貧道在此,就先恭賀了。”

場麵話誰都會說,占卜的結果無非也就那幾種,至於準或不準,但求個心安罷了。

達奚盈盈平靜而沉穩地陳述完,又給韋素遞了個“信我,絕無有錯”的眼神。

最後,她利落收拾局麵,將杯珓收入囊中。

“真、真的?我能上榜,我能及第,我當真可以考中?”

韋素彈跳起來,俊俏的臉旁轉瞬閃過諸多情緒,有驚喜,有訝異,有惶恐,也有絲絲微不可見的緊張與期待。

他像是極力忍著笑,卻不好當眾顯露,憋得臉頰通紅,就快要喘不上氣。

達奚盈盈眨了眨眼,莫名受到他的愉悅感染,嘴角緩緩綻開一抹笑意。

縱使理解不了讀書人對於登科入仕的執著與渴望,但今日賺了錢,她心情好,還是覺得有必要在自己的功德簿上添點什麼。

那便好人做到底。

“相逢即是緣,貧道附贈符紙一張,閣下置於屋中,可永保平安。”

她一邊說著,一邊從鹿革囊中掏出一物,遞給韋素。

韋素受寵若驚,雙手接過,折好後小心放攏於袖中,衝達奚盈盈拱拱手道:“法師之言,令某寬慰良多。若卦象不虛,某當日日誦書,絕無懈怠……”

達奚盈盈支著下巴,大氣揮揮手:“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韋素笑著撓了撓頭:“時辰不早,某也該告辭了,有勞法師,實在是叨擾、叨擾……”

與達奚盈盈道完話,他很快調整好狀態,深吸口氣,抬腿步出店肆。

長街十裡,人·流如織。

他的背影融入喧嘩巷陌之中,如爐火上籠屜裡熱騰上冒的白氣,還未停留,遇風一吹便散了。

達奚盈盈怔怔出神,等掌櫃的把吃食捧到案前,她大口朵頤吃完,騎著老驢回了府。

郝掌櫃不在,麻大亦不見蹤影,她從昆侖奴那裡得知,武夫人因為鄭三郎墓塚被掘一事大發雷霆,要求重塑棺槨,遷墳另葬。

府內大半的下人,估計都去忙活新的差事了。

見不到郝掌櫃,許多事情隻能暫且擱置。

達奚盈盈黯然回房,一頭栽進錦榻,整個人陷入香衾茵褥的包圍之中。

從床頭滾到床尾,又從床尾爬回床頭。

但覺身下一股熱流湧出,滲濕裙裳。

達奚盈盈迅速翻坐起來,褪下衣袍,餘光瞥見自己方才躺過的地方,衾被上正緩緩湮開一抹暗紅。

她誤以為自己患了痼疾,右指搭在左腕,診完脈後卻未發現有何異樣,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一時愣住,麵起緋紅。

毫無疑問,她這是來癸水了。

達奚盈盈抱著臟衣,又看了一眼睡榻,不禁大為尷尬。

為避免被人知曉,她偷偷打來熱水,擦掉床褥上的血跡,換了一身乾淨衣裳,做賊似的洗淨晾曬好。

又自己縫了月布[4],去庖廚灶下掏了點草木灰,如此一通折騰完,才舒舒服服地仰倒在榻上。

原以為初潮剛至,身子會如尋常女郎那般,血虛氣虧,不便於行,常伴有腹痛之症。

卻是老天眷顧,讓她躺了兩日,氣色倒比往常還要容光許多。

達奚盈盈把這一切歸咎於自己幼時勤學苦練之故,體質或許異於常人,便也毫不避諱,生冷辛辣一概裹腹,美名其曰是為補補氣血。

這日天方微明,達奚盈盈照例起床舞了會劍,待到日中,憶起與寧一娘的約定,她沐浴更衣,拾掇好後方才出了坊。

誰知行至半道,竟被一群衛隊堵住了去路。

對方人數不多,卻是清一色的戎裝打扮,個個魁偉,整肅機敏,不似普通的軍士,倒像是親王府上的衛兵。

達奚盈盈心底未免浮起絲絲疑慮,自認為行事從未出過差錯,便也身正不怕影子斜:“諸位有何指教?”

那人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言簡意賅道:“來人可是上清儀。”

果然是有備而來,居然連她名號都打聽好了。

達奚盈盈默了默,隨意扯了個慌道:“諸位弄錯了,貧道乃……終南山玄真是也。”

“上清儀,明人不說暗話。”那人嗤地笑開,話音未落,刀鞘已經架上她的頸側,“咱們郡王有請,你,跟著走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