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受罪,另一人必受牽連。
一人身死,另一人絕無獨活。
怪不得自己癸水崩破,身子如常,毫無異樣。
原來所有的痛感和反應全部轉移到了李適之體內。
達奚盈盈想笑,卻又不敢當著某人的麵笑,咬緊牙關,端正地、怡然地、儘可能平靜地,努力做出一副無關痛癢的模樣,不巧,那泛著紅暈的耳尖暴露了她的幸災與樂禍。
李適之不動聲色擰眉看來。
達奚盈盈忍不住,全線崩盤,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儘管這聲音極小,原也隻在喉嚨裡剛冒出了個頭,便被她迅速壓了下去。
但還是被李適之如犬鷹靈敏般的雙耳捕捉到了。
他冷漠的目光拂過她的臉龐,麵無表情道:“如此奇奇怪怪的症狀,你這兩日,都做了些什麼。”
達奚盈盈無辜地眨眨眼:“郡王殿下,我來癸水了。”
李適之愕然,甚至懶得看她一眼:“何為癸水?”
達奚盈盈笑得無害:“‘室婦十四歲,經脈初動,名曰天癸水至。’[1]癸水,癸水,寓指女子初潮來臨。”
李適之身子一僵,頭頂仿佛一記悶雷劈過,炸得他眼冒金星,整個靈魂都要出竅升天。
他豁然轉頭,瞪向達奚盈盈,目色裡怒氣淩人。
那表情,簡直多看一眼,就要將她生吞活剝了。
達奚盈盈左瞅瞅,右瞅瞅,略帶心虛地垂下了頭。
李適之眉心緊擰,胸中霎時積鬱了一團暗火,偏自幼的教養不允許他做出任何有違身份之事,忍了又忍,但達奚盈盈的話還是深深刺激了他的心弦。
他自恃高傲,尚無法接受這個事實,臉上青白交錯,如逢大辱:“簡直……荒謬!”
這聲音竟是從齒縫裡擠出來的。
“有什麼可荒謬的。”達奚盈盈仰頭看他,辯駁道,“不過是正常的生理周期罷了,就如日出東方,日落西山,年有四季,月有盈虧,萬物周而複始,一切因果自有定數。”
李適之抬眼,傲然掃視殿中,並不作答。
達奚盈盈討厭這種居高臨下被人俯視的感覺,走到李適之的麵前,挺直了腰背,辯解道:“你莫要小瞧了女子,這本就不是一件值得羞恥的事情。”
李適之目光一轉,落在她的身上,眼神近乎冰寒。
達奚盈盈見他油鹽不進,實在惱人,伸出手,去握李適之的腕,咕噥道:“我給殿下診診脈,或許能有緩解之法。”
李適之怫然變色,背過身去:“彆碰本王!”
“恒山王,你!”達奚盈盈氣得跺腳,嘟囔著,“不碰就不碰了,何必亂發脾氣。”
兩人都站在距離對方最遠的地方,一語不發,誰也不看誰。
水殿瀕臨人工湖心,湘妃竹簾落下一半,遮住外麵大半日光,李適之負手站在光影交彙處,麵色晦暗,未置一詞。
閻王不高興,底下小鬼跟著遭殃。
李適之不出聲,達奚盈盈樂得清閒,當然不必去觸這個眉頭。
殿中死一般的寂靜。
“你……”冷淡的聲音從後方傳來,李閻王終於舍得開金口了。
達奚盈盈豎起耳朵,挑了挑眉:“郡王有話,不妨直言。”
“你那什麼癸水,到底要折騰我到幾時?”
達奚盈盈暗暗偷笑:“也就七八日吧……”
四下裡氣氛驟然低迷。
達奚盈盈雙手掩嘴,忙改口道:“或許……五六日……”
某人已處在暴怒的邊緣。
她怯怯的,斷斷續續湊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也就、大概、可能一兩日……”
李適之麵上隱含慍色。
他已耐心耗儘,不欲在她身上浪費時間,邁開長腿,大步離去,徑直出了水殿。
隻在經過她時,他扭頭,深深凝望她一眼。
達奚盈盈挺直了腰杆,反瞪回去,一甩頭,便預備開溜。
卻聽李適之頭也不回地道:
“跟上!”
達奚盈盈左腳踩上右腳,一個趔趄險些栽倒,忙慌之中抱住殿內漆柱,前後看了看,這地方攏共就他二人,按理說這句話應是丟給自己的才對。
她掐掐掌心,一臉晦氣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