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韋素之死(1 / 2)

大唐奇聞錄 百裡雖 5491 字 9個月前

第五次嘗試逃跑失敗,達奚盈盈抄起燒火棍,怒不可遏地衝進了靜思園。

靜思園乃王府書房所在之地,四周皆有親衛把守,想要靠近並不容易。

但李適之本人有個怪癖,獨處之時不喜身邊有人叨擾,守門的親衛早已被他打發了個乾淨,目之所及,竟是連個人影都不曾瞧見。

達奚盈盈徑自闖入,拾階而上,推開門,見李適之坐在案後,正在翻閱著卷宗。

見她過來,他抬起頭,神色平平:“何事?”

達奚盈盈快步走到他的身邊,理不直氣也壯:“恒山王,你這樣拘著我,打算要到什麼時候!”

“我何時拘著你了?”李適之麵色波瀾不驚,手指握筆,從容蘸墨,“是捆了你的手腳,還是對你動了私刑?我若真要做些什麼,你又如何能夠來去自如,闖入我的書房,衝我大吵大鬨。”

被他一席話反堵回來,達奚盈盈心頭怒意更甚。

她握緊了手中的柴火棍,恨恨道:“可你限製我的自由,不允許我出府,這難道就是君子所為?”

李適之不以為然,反問道:“王府大門日日敞著,何時限製過你出行的自由?你不走正門,卻背著侍婢偷偷打洞爬牆,我倒要問問,你這便是君子所為?”

“打洞是為了防盜,爬牆……爬牆是因為……站得高,看得遠,我替您測試一下王府的守備,順帶關心一下您的安危。”達奚盈盈麵不改色心不跳,說起話來當真有鼻子有眼。

如此蹩腳的理由,李適之卻也懶得拆穿:“是嘛,那我還得謝謝你了。”

達奚盈盈不是聽不出來他話裡的譏諷之意,撇撇嘴,哼哼道:“我好心給您提個醒,郡王說話也未免太刻薄了些。”

李適之嗤道:“你來王府也有些時日了,我好吃好喝將你供著,不聽你說一句感謝,倒來質問我待你刻薄。”

“合著最後還是我的錯了……”達奚盈盈瞬間噎住。

但她反應快,豁然回神,凝思一想,不對啊,這麼一說,怎麼反倒顯得她的不是了。

明明是他,不分青紅皂白,大街上強搶女冠,將她拽來王府,又晾在一旁,不聞不問在先。

“殿下恐是忘了,你我尊卑有彆,猶如雲泥之分,我一個山裡人,攀不起你這根高枝,我得回去,我現在就要回終南山!”

李適之瞥她一眼,好整以暇道:“想回終南山,趁早死了這條心,入了我恒山王府,是去是留,得要我說了才算。”

達奚盈盈氣得不輕,總算明白,這人顛倒黑白,簡直是在侮辱她的腦子。

“我不回終南山,我去九嵕山!我要告你!我要把你的惡行告訴太宗皇帝!”她索性破罐子破摔。

“九嵕山?想學百姓哭昭陵[1]?你是不懂‘疏不間親’的道理,還是真以為自己受的這點委屈可以感天動地,寧肯排著隊,也要跑去太宗皇帝陵前哭上一哭。”他嘴角的嘲諷之色簡直溢於言表,“就算他老人家如今重現於世,你去求求,看看太宗皇帝是選擇幫理還是選擇幫親。”

達奚盈盈傻眼了,怪她一時憤恚,竟忘了背後還有這一茬。

太宗皇帝可是李適之的親曾祖父,論起兩人的關係,怎麼也不是她這個外人可以隨意置喙的。

達奚盈盈大為尷尬,倒也不覺得李適之留她是真的出自好心,這人素來眼高於頂,也不是個憐香惜玉之人,此番所為,定有緣由。

“郡王是擔心你我二人身中的咒劫,怕我在外惹了什麼禍事,招來報複,所以才不惜下血本,也要把我放在眼皮子底下看著。”

李適之麵無表情,半晌後啟唇:“還不算太蠢。”

達奚盈盈一聽更怒了:“就因為這個,你便把我提溜回來,與軟禁有何區彆。”

若她生了獠牙,此刻真想過去咬他一口。

李適之提筆往卷宗上做著批注,淡淡回應道:“以後留在王府,哪裡也不準去,就算要去,也得事先與我打聲招呼。”

“我不……”她下意識回嘴便衝他嚷嚷。

“留在王府,我保你衣食無憂,之前那些荒唐行徑,我也可以既往不咎,你要出府,我絕不橫加乾涉。除此之外,我可額外每月再添你五百錢的月薪,如何,現在還想著跑嗎?”

這、這、這……

硬的不行,改用錢糧誘惑了。

好吃好穿,有喝有拿,還有免費的地方可住,達奚盈盈咽了口唾沫,竟然可恥地心動了。

自幼除了興唐觀,她再無彆處可去,現在入了京,總是待在豐邑坊也不是個辦法,偌大的長安城,再也沒有比恒山王府更合適的去處,若真能在此落個腳,以後查案辦事的確方便多了。

反正她也不吃虧。

“那我要東邊靠近坊門的那間屋子,最好能離庖廚近些,我夜裡睡不著總是挨餓,你得讓廚娘多給我留些點心。”

李適之沒應聲。

她叉著腰轉頭往外走,繞著後苑溜達一圈,去庖廚撿了兩個新出鍋的蒸餅,就著餺飥麻溜兒吃完,又閒來無事地舞起劍來,直到肚裡的吃食消得差不多後,才終於得空,叫她琢磨起了某人近來的反常。

“不對勁,實在是不對勁。”

達奚盈盈盤腿而坐,拔了根草銜在嘴裡,一麵望天,一麵細細回想。

若說二人日前初遇,李適之對她多半隻是無感,那麼後來的倀鬼一案,二人不幸命中生死之劫,由此,被迫成了一條繩上的螞蚱,他內心惱恨,理應對她多有不滿,不打不殺已經算是客氣,怎麼看,都不應該會是如今這般予取予求的模樣。

李適之的妥協與示好很有可能隻是一個幌子,他真正的目的,在於利用她來調查一些不足為外人道之的機要。

至於這些機要究竟是什麼,那便不是她達奚盈盈可以探聽得了的。

他堂堂一個郡王,絕無道理會收留一個隻會驅鬼畫符的道士,若非尋醫問道,那便隻能有事相求。

怪不得方才那般巧言利誘,原來是憋著大招在等她。

想清楚其中的緣由,達奚盈盈便也沒了蹭吃蹭喝的罪惡之感,心寬了,無端更是多了幾分底氣。

她傻傻笑著,起身拍了拍手,轉頭去了李適之書房。

“郡王絕無這般好心,難道是有事需要貧道相助?”

李適之等得便是她這句話,微微一笑,語氣隱隱漫上幾分欣喜:“近來長安明府謄錄了一樁懸案,你且瞧瞧,裡頭有何蹊蹺。”

達奚盈盈覺得奇怪:“長安縣衙的案子理應上報給京兆府[2],我一個出了家的女道士,也能插手官家的事麼?”

“我說你能,你便能。”李適之貴為大唐郡王,這點權勢自然不在話下。

他在滿是卷宗的書案下方抽出一本文冊:“看看。”

這是入京參加科考的學子的家狀[3],上麵謄錄了科考學子的姓名、年齡、籍貫、三代以內親屬名諱、舉數[4]、場第[5]和相貌特征等等詳細信息,本該交由禮部統一存檔,不知為何,會落到李適之的手中。

達奚盈盈對此渾不在意,隨意翻看兩下,末了,才在卷首的位置瞧見一個熟悉的人名:“韋素?”

“認識?”

“當然。”達奚盈盈如實說道,對上李適之明顯探究的目光,她輕咳一聲,迅速改口,“但也隻有一麵之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