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記得上回住在咱們店裡的那位女先生嗎?對,就是她。以前我經常替掌櫃買報刊,這段時間都是掌櫃親自去取的,當時我就覺得奇怪,沒有多想。昨天我去給家裡寄錢,清清楚楚的看見那位方老師,竟然和我咱掌櫃有說有笑的。”
孫遠稍有疑惑,王百又繼續講,“你像想啊,萬一他倆成了,你還能是未來的掌櫃嗎?不是我小心眼,自古都是這個道理……”
見周臨往過走來,王百摸了著幾下自己的鼻子,飛似地跑開了。“遠少爺,莫要分心,早上教你的會用了嗎?這賬本看得懂嗎?上麵寫的是……”周臨伸出帶有薄繭的手指,點了點賬本的內容,慢慢講解。
孫遠聽得一知半解,腦子裡還有回蕩著王百的聲音,他呆呆地看著門外,隨即搖了搖頭。
接下來的兩個月,王百隔三差五的跟孫遠彙報進展的情況。孫遠從一開始的不相信,逐漸轉變為懷疑。
臨近中秋節,糕點鋪異常火爆,剛出爐的棗糕軟糯香甜,稱月餅的店員忙得轉不過來,就連路過的小孩也要把自己省了幾個月的錢拿出來買點糖果解饞。每家的院子裡都準備著一張大香案,長輩早早買好了香燭祭品。
店裡的冷食賣的也不錯,小狗一趟一趟的跑,直到王百嚷嚷著“”沒貨了”也趕不走不斷前來的顧客。本應是中午點的油爆蝦,涼拌肉,煎蝦球也被搶了一通,最後一點菜被兩位顧客分得乾乾淨淨。
小狗累得不想動彈,王百見賬房關了門,認真的核對賬本,就拽著孫遠到了後院,嘀嘀咕咕說些什麼。
月亮比往常的大了很多,商鋪冷清,倒是能聽見後麵民宅裡兒童的笑聲。
孫遠聽著聲音有些羨慕,他無父無母,雖然被舅舅帶回客棧,沒吃過太多苦,可是也不曾感受到溫暖。舅舅看他的眼神總是帶著說不清的情緒。
過了石橋,周圍溫度都降了下來,聽說以前這裡是墳堆,打仗死去的士兵就埋於此,後來也沒人管,野草長得比人都高,這裡也逐漸變成了一片樹林。
王百打聽到方老師今天休假,學校不會放老師出來,今晚孫掌櫃恰好有事要忙。要是孫遠在樹林附近看見他們,那這兩個人必然有點什麼。
學校值班的守門打了個哈欠,他提起燈在門口轉了一圈,然後回到小房間裡繼續打盹。沒一會兒,一個人影悄悄溜了出去。
孫遠左顧右盼,腳碰到什麼硬的東西被絆了一跤,啪地摔在地上,他揉了揉破皮的膝蓋,歎了口氣,站起身,慢慢的走。突然,遠方一百米左右的一棵榆樹下有兩個人影,他仔細看了看,心中的弦斷了。女生從手裡遞出了一件東西,像是一封信。
二人交談得十分認真,孫遠便從後方繞了過去。枝葉繁茂,擋住了月光,舅舅便用了火折子點亮。
孫遠想再往前走幾步,卻見孫掌櫃朝他的方向走去,低聲說道,“是誰!”
孫遠慌了神,急忙蹲下身。
“你怎麼在這裡!誰讓你來的!你跟蹤我?!”孫掌櫃把東西塞進袖子裡,詫異的看著外甥,“你真是!越發的頑皮了!”
孫遠不斷擺著手,想要解釋,可是一對上舅舅的眼神,他的大腦就空白了,什麼也想不出了,呆愣了幾秒,他轉身跑了出去。身後一道溫柔聲音傳出,“老師,沒事的……”
……
孫遠的腦海裡閃過很多畫麵,快到石橋,他才停下來喘息,不知何時水麵上飄著幾朵蓮花燈,興許是山上道觀的法師祈福用的。
他走上橋,看見了穿著灰色長衫的沈封背對著他,坐在台階上,靠在欄杆上賞月。
“賬房催我來找你。”
“跑得還挺遠的。”
他看著沈封。
半晌,孫遠傻兮兮的笑了,他用袖子胡亂抹了一把臉,也坐在沈封旁邊,賞著被烏雲遮住了一半的月亮。孫遠吸吸鼻子,聞到了酒的味道,十分大膽地從沈封身上摸到了一瓶酒,自顧自仰頭喝了一大口,被辣得吐舌頭哈氣。
“從我身上拿東西,本事不小啊。”沈封懶洋洋的,輕鬆地從小孩手裡拿出酒瓶,“哪有你這麼喝酒的,笨死/了。”
孫遠“啊啊”兩聲表示不滿,又直接靠在沈封肩上嘿嘿傻樂,過了一會兒又拽著沈封的袖子。
夜晚的風吹得很涼快,尤其是沈封的肩頭。
沈封沒想到才一會兒的功夫,小孩的臉就燙得不行,沈封單手提著孫遠的衣領,把他拽了起來,醉酒的人撲騰幾下,拒不配合。沈封把剩下的酒喝完,乾活。他攔腰扛起孫遠,回客棧。
賬房看見孫遠這幅樣子,以為是孩子想父母了,便扶著孫遠上床,一番忙活。吃完月餅的王百擦了擦嘴邊的殘渣,搖搖頭,唉聲歎氣,感慨世事無常。
沈封雙臂交叉,看的一出好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