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掌櫃在門外,和一位老者寒暄,“管家親自來一趟,費心了,鄙人自當……”
王百在裡頭擦桌子,他偷偷瞥了一眼老頭,小聲喃喃,“又來要錢,半年吸一次血,也沒見商會給了什麼好處,好不容易店裡有點起色,這麼一搞……我的工錢又漲不了了。”
一隻手突然拍在他的肩上,王百被嚇了一大跳,他轉頭準備罵人,就看見沈封和善的看著他,“你有……咳咳,沈哥,有啥事啊。”
“向你打聽一件事。”沒等王百反應過來,他就拽著王百向後院走。
“哎哎,我還沒收拾完呢!”
這邊,孫掌櫃跟賬房商量了一下,表情複雜。他看著活力滿滿,忙於打掃的外甥,輕咳兩聲,“孫遠。”
孫遠上一秒還在聚精會神地擦桌子,被舅舅的叫聲嚇了一跳後慢吞吞的走過去。孫掌櫃愣了一下,沒想到外甥的反應這麼大,他繼續說,“明天,跟我走。”
孫遠歪著頭看他,不理解舅舅的意思。這副無辜的表情,像小狗一樣濕漉漉的眼神讓他恍惚間回到了過去。
那時候,自己妹妹乖巧靈動,在學校裡是大家寵愛的對象。那個人,嗬,全靠一張嘴,說什麼海誓山盟,隻此唯一。自己一個沒看住,那廝就用這種可憐巴巴的眼神……
孫遠見舅舅表情越來越猙獰,悄悄後退了幾步,心裡盤算著,最近工作沒出什麼問題,也沒有亂跑啊,奇怪。
孫掌櫃匆匆把回憶收住,看著離自己兩米遠的外甥,無奈說道,“孫遠,這次你跟我去商會。”
孫遠點了點頭,又看著自己舅舅,等著下文。
……
要不是進了客人打破這持續的尷尬,二人的相對無言還能再進行下去。
第二天,二人走向商會。孫掌櫃在前麵走,和周圍人聊天。一位中年男人向孫掌櫃拱了拱手,“許久未見孫掌櫃了,最近又在忙些什麼啊?”
“不過是小生意罷了,徐老板最近喜得貴子,可喜可賀啊!”
又是一番恭維客套,等到了西式小洋樓前,門口的守衛見到他,“這不是孫老板嗎?您請進。呃……後麵這位小先生也是跟您一起的嗎?”
孫掌櫃疑惑的回頭,隻見孫遠在他身後兩米遠站著,眼睛炯炯有神。可能是新年新氣象,他剪了一個乾淨利落的發型,換上一件嶄新的長褂,整個人看起來精神飽滿。
孫掌櫃已經很久沒看自己外甥了。以前孫遠總是弓著腰,劉海快遮住眼睛,做什麼事都在最後,久而久之,自己也把他當做透明人。
這種微妙的感覺一直持續到孫掌櫃把字據收拾起來往出走。一個胡茬大漢穿著黑金馬褂在院前站著,周圍的四個仆從在圍毆一名青年。“小子,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鏡子,你這麼低賤的身份,還想去學堂?德貴,去把那張破紙撕了。”
那青年側躺在地上,手裡死死護住一張薄薄的紙,見周圍的人不斷逼近,他抬頭看了一圈,把紙張團成一團,快速仍向花壇。
一道弧線劃過,孫遠接住紙團。
吳青雄冷笑兩聲,“又是你,識相點,把東西給我。”其中一個仆從衝過來搶東西,被孫遠一個側身躲過,其他幾人也衝過來。
孫掌櫃一出門就是這個情景,他擋住其中一人,嗬斥道,“停下!”
從門內走出來的山羊胡趕忙上前,對吳青雄陪笑,“哎呦喂,三爺,這人來人往的,給老朽留點麵子,你們幾個還不停下!彆傷了人。吳世鏡的事,老太爺已經同意了,您大人有大量,彆計較。”
吳青雄聽見“老太爺”三個字,神情微動,心中雖有不滿,但還是讓手下停住。他嘴上仍不退步,“一個私生子,還敢跟我平起平坐?還有這個啞巴,三番兩次壞我好事!”
“哎喲,三爺,沒有的事,您……”好說歹說算是把這尊大佛送走,山羊胡抹了一把汗,向孫掌櫃拱手表示歉意,將孫遠遞給他的紙團拿著,扶起躺在的吳世鏡,“哎,三爺就是這個性子。我待會兒找大老爺支點錢,你就自己找個地方住著吧。”
吳世鏡齜著牙笑了,“謝謝薑叔,我早就想這麼乾了。”他站起身,朝孫遠走過去,“謝謝這位小兄弟,我們真是有緣。”
吳世鏡見孫遠雲裡霧裡,手裡比劃了什麼。孫遠回憶了一會兒,恍然大悟,朝著他比劃了一下。吳世鏡眨了眨眼,然後一瘸一拐的走了。
回來的路上,孫掌櫃異常沉默,孫遠竟然有幾下子,對方人多勢眾,他也毫不膽怯。在他不知道的時候,這孩子竟然……孫掌櫃有些懷疑,自己這麼多年來,對外甥有意無意的忽視,做得是對還是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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