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臨經過一段時間的治療,身體還在逐漸恢複中,每天會有幾個小時的清醒時間,孫掌櫃幾乎日夜守護,喂他喝藥,給他擦身子。
客棧休息了幾日還是開業了,孫遠負責算賬,小狗也來大廳幫忙。王百身兼數職,每天晚上倒頭就睡。這樣熬了小半個月,一對兄妹進了客棧。男的不到三十歲,姓張,是個五大三粗的漢子,直愣愣的杵在門後麵。妹妹活潑開朗,黑黝黝的麻花辮,鵝蛋臉,笑起來很好看,客人總要多看她幾眼,收拾桌椅也利利落落的。
孫遠終於能休息一會兒了,人一閒下來,就開始想東想西。萬一沈哥是來不及回來呢,雖然不知道他去哪裡,但是箱子還在這裡,萬一裡麵有地址,豈不是有可能找到沈哥。
孫遠動了起來,他把箱子拿起來,找了塊兒布把蒙在上麵的灰塵擦掉,箱子的鑰匙一直放在他的櫃子裡。“哢噠”幾聲,孫遠把箱子打開,出乎意料的,隻有幾件普通的衣服。他又翻了翻,有一封信,內容寫得雲裡霧裡,落款人隻寫了一個“黃”字。
再沒有其他東西了。孫遠不信邪,又摸索了一會兒,終於找到一個夾層,打開之後,他愣住了。
那是一張黑白照片,畫麵中,孫遠狀似無意的拽著沈哥的衣服,他抿著嘴,眼神直直地看向相機,有一種視死如歸的好笑。而沈封呢,他低著頭,微微側看旁邊的小孩的動作,好像在沉思什麼。
過往的畫麵一幕幕在他麵前浮現,又化為泡影。
微涼的玉被孫遠攥在手心。由於邊緣打磨得比較粗糙,突出的棱角讓他有些不舒服,但他還是緊緊的握著。
過了好一會兒,他鬆開了手,撩起衣服下擺,把圓玉上的汗漬擦去,小心翼翼的,從櫃子裡找出一塊兒布包好,又放進夾層裡。
“哢噠”一聲,箱子被鎖住了。
……
周臨還在躺著,孫遠每次去藥鋪的時候,都能聞到腥/澀又濃烈的中藥味。小學徒拿起杆秤,輕輕鬆鬆就能稱好藥包,連這十幾味藥的特性和主治功/能也倒背如流。
這一天,孫遠在藥鋪門外看見了兩名便裝男子在門外站著,他們對著自己微微鞠躬,並打開了大門。
陳大夫還是穿著半新半舊的長衫,他似乎沒聽見孫遠的腳步聲,拿著一本醫書,眯著眼睛,看得入迷。後院的藥味一個不注意就飄了進來,孫遠往後走,聽見周臨的房間傳來聲音。
林斯年與孫和瑜正在說話,他稍稍走進,聽見了舅舅突然提高的聲音,“……放心吧,阿臨現在好多了,陳大夫這幾日都在看醫術,針灸也起了作用,不用急著去中海。”
“哎,你啊,中海的國際醫院裡,都是理念更先進的醫生,他早點去,恢複的也早。中醫雖然有用,療效久啊。你哪能一直陪著他?”林斯年有些無奈的看著孫和瑜。
“我知道,但是現在的時機不對,外麵太危險了,我不想他再受傷。”孫和瑜依舊固執。
二人相顧無言。
孫遠想了想,還是繼續走近。林斯年注意到了動靜,麵無表情的抬眼看著門後,他的圓框眼鏡擋住了一大半審視的目光,也讓他可以在一瞬間變臉,“阿遠?最近怎麼樣?”
孫遠比了一組手勢,林斯年樂嗬嗬的說道,“還是你聽話,你舅舅啊,真讓我頭疼。”
“……”孫和瑜正想說話,就被林斯年打斷。
“好了好了……我也是建議,你思考的也有道理。我這幾日都在忙著調查,抽不開身,過幾日我會派人發出通告,傷害你們的,都會繩之以法。”
孫和瑜點頭,心裡清楚,後麵的才是一出大戲。這位師哥他平生最討厭地主豪強,但也最有耐心。他擅長放長線,釣大魚。
當然,浪費一兩個魚餌,不過是正常操作罷了。
果然,通告下來後,滿城皆知,吳家有個作惡多端的殺人犯,那些之前被放貸的百姓,被侵占良田的農民,被迫以低價賣店的商家,無不拍手叫好。甚至有人半夜朝吳家主宅扔菜葉,果皮,瓜子殼。
又隔了兩天,還有一群小型商販在縣/政/府抗議,說吳家商會應該取消每年兩次的會費,並且給予賠償。警察局裡還有源源不斷的人,上報吳青雄死前做的惡事。
王百聽著食客對吳家商會的唾棄,心裡也忍不住跟著罵。個狗東西,年年跟螞蟥一樣在人身上吸血,還要斜著眼睛看人,早就該拉進監/獄管管了。
吳家老太爺聽聞官/方發布的公告,差點沒挺過去,靠著人參吊命都難以挽回。百姓們自發的買花圈挽聯堆在吳家老宅子門口,逼得裡麵的人隻能從後門悄悄溜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