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封把帽簷拉得很低,叮叮當當,電車駛過,雖然臨近午夜,但中海最大的娛樂場所,百樂門的霓虹閃爍,正在進行一場場沒有儘頭的狂歡。
“非敢作遨遊之夢,吾愛此天上人間。”
一樓的大堂裡有形形色色的人。司機們在角落抽著煙等待,一邊聽著隱約漏出來一點音的舞女的歌聲,一邊眼巴巴的盯著穿著西服洋裙的少爺小姐們。丫鬟仆人們比主子還神氣,噔噔噔上了樓,他們身上也有濃烈的香水味,不曾給樓下人一個多餘的眼神。
二樓有一個大的舞池,歌聲很大,跳舞的男女們要湊得更近才能聽到彼此的說話聲。但沈封徑直走過,來到夾層的包廂,沒一會兒的功夫他就出來了,像黑夜的幽靈,悄悄的隱入人群。
遠在小城的店裡,又是一派祥和的景象。王百的媳婦兒在三月份來到店裡,再加上後來招的幾個個人,大家在磨合中,生意居然也不賴。
孫遠自年後就沒有收到舅舅的信了,今天一早,他又去了郵局,鐵欄杆的大門隻開了一道小門,郵差們推著車往出走,其中一個叼著肉餅含含糊糊的衝他喊道,“沒有……”
那郵差把包放在自行車上,整理了一下,順便對孫遠說道,“小哥,你不用每周都來,有到的信我會給你送去的啊……有什麼情況,我會幫你留意一下的。”
孫遠點點頭,心中不免有些奇怪,隻是現在沒有彆的方法了,隻能再等等了。
這時候還早,孫遠索性在街邊閒逛。很久都沒有出來看看了,這邊新增了幾家賣衣服的店鋪,那邊多了家酒鋪,買包子餛飩等吃食的夥計忙得不可開交。茶館的人不多,但夥計嗓門大,和早起鍛煉的李老板說著什麼。
李老板盤著核桃,點燃香煙,“中海又出事咯,警察又逮捕了好多人,嗐,這日子,真不太平,每天還要擔心在外求學的孩子。”
“您請,”夥計把凳子擦得發亮,“這外頭啊,確實亂,我的堂兄去了中海,聽說得罪了老爺太太們,被打得半條命都沒了。您坐著,我給您倒茶去……”
回到客棧,王百穿著那身藍色長衫,袖口還帶著一點水跡,領口和白裡子也十分乾淨,不像之前那麼隨意。頭發也簡單打理了一下,顯得精神飽滿。他早早出來,“怎麼樣,周叔他們有回信嗎?我聽說中海最近不怎麼安全,不會是出了什麼事吧?”
孫遠搖頭,他來到櫃台取出紙,挽起袖子,落筆如雲煙,寫下幾行字。王百把紙拿起來,“哎……好吧,你說得對,先去找林縣長,若真有什麼事,也能早點知道消息。”
……
兩年的繁忙工作雖然讓林斯年增加了不少白發,但他臉上卻常帶笑意。秘書把孫遠引進門後,悄悄退了出來。
林斯年對孫遠的到來毫不意外,“來嘗嘗我泡的茶。”不等孫遠有什麼動作,便開始在爐子上燒水。桌上擺了一套清雅的茶具,林斯年動作不快,像是在享受什麼樂趣。
孫遠本來在懷裡已經寫了滿滿一頁的話,但是等待了這麼久,他好像也冷靜下來了。清茶倒好,林斯年細細品茗一二,才慢悠悠的說道,“你和你父親一點都不像,看著你我倒想起了和瑜。”
聽見林斯年的話,孫遠微微張口,想要說些什麼。
“你想問他們的消息嗎?我不大清楚,”林斯年坐直了身子,“中海約有幾百萬人,此時此刻,他們可能已經離開中海,也可能在某間旅館,客棧。
不過,我最近要去中海待幾天,你可以跟我一起去。考慮考慮吧。”
孫遠稍稍猶豫,就點頭確定。林斯年看孫遠的眼神越發的慈祥,“好,具體情況稍後會有人告訴你的。”
孫遠清瘦的背影消失,秘書進門感慨道,“孫遠小先生變化真大啊。”
林斯年一下一下的敲擊著桌子,“這次去中海,把孫遠的位置也安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