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水馬龍的街道,行人總是匆匆忙忙,酒店門口已經停了一排黃包車,車夫身上的褂子和肩上的坎肩被汗漬浸得發黃,但他們還是竭力保持整潔,蹲在地上默不作聲地抽著煙。
孫遠起得很早,換上了舒服的藍色長衫,先去對麵的百貨商店買了一份地圖,夥計看他是外地人,還熱情的給他指引方向,“喲,您去的地方有點遠,坐著黃包車半個小時就到了。您要是趕時間,就彆挑看著乾淨整潔的車,那都是拉老爺太太專門賺賞錢的。您要挑腿部發達,鞋子有磨損的……
“另外您可得小心,咱們這兒多的是乞討的人,纏上您可不得了,記著,彆給錢啊……”
謝過夥計,孫遠找了一個憨厚的車夫去了舅舅所在的公寓。他走後,一個中年漢子在對麵停了車,等著客人付錢。一個青年戴著一頂破帽子湊了上去,把帽子拿下來“先生先生,賞一個銅子兒吧!”
客人趕緊往前走,青年跟著客人身後,不住地乞求。客人不勝其煩,扔下幾個銅板快步離去。青年撿起錢塞進口袋裡,哼著曲兒繼續在在街上閒逛。
車子在城市中穿梭,終於來到目的地。這條街道皆是新式裡弄,采用歐洲聯排式風格,以花崗岩石料為門框,門楣上麵雕刻了細膩的紋路,小樓裡有寬敞的陽台,斜屋頂帶著一扇窗作為閣樓,增加了三樓的采光。
樹下有人在下棋,修鞋匠身上臟兮兮的,低著頭用工具修補。孫遠走過細長的弄道,看見一位婦女和小孩子說著他聽不懂的話。那婦女見到陌生男子也不害怕,用方言詢問。
好心的婦女幫孫遠找到房東。房東板著臉,似乎不想搭理孫遠,他語速極快、還夾雜著方言,“儂是哪裡人呀,要乾什麼啦,伊挺好的咧,日裡廂逛逛街,夜頭夜報翻翻……”
得知孫遠是客人的親戚,他跟婦女嘟囔了幾句,似乎在責怪婦女,然後放緩了語氣,“最近不得安生,警察總要來跟我詢問……小阿弟,伊兩個月前就急吼吼的搬走了……吾勿曉得。”
孫遠比劃了一下,見對方雲裡霧裡,他從懷裡拿出秘書為他準備的鋼筆,寫下一行字。
房東看了看,歎了一口氣,憑著自己的印象孫遠講了講舅舅和周叔那大半年的生活,又從自己房間裡拿了一本厚厚的筆記,翻了好一會兒,從寫得密密麻麻的字跡中找到幾個地址讓孫遠謄抄,“喏,就這些啦,彆再來了,吾真的勿曉得。”
孫遠隻能先暫時回去。比想象中的要好一點。至少又掌握了幾個地址,舅舅他們可能遇到了什麼棘手的問題,自己還需要慢慢尋找。
孫遠一邊走一邊看著地圖,他得去郵局給王百他們寄封信,告訴他們現在的情況。如果舅舅給他們寄信的話,自己就不用這麼著急了。
突然,孫遠被一個人撞了一下,對方走得很急,稍稍瞄了他一眼,說了聲“抱歉”就匆匆離去。孫遠隻看見對方一身白色西裝,手裡夾著一隻沒點燃的雪茄。
路邊還有帶著孩子乞討的婦女,孫遠走過的時候,她們全是臟汙的臉上終於能看到一點表情了,孩子光著腳,小聲的乞求。孫遠心裡一軟,給了她們一點錢,對方寶貝兮兮的拿著錢,連道謝都沒有,眼睛緊緊盯著前方路口,帶著小孩起身去了下一個場地。
……
接下來孫遠又按照房東的地址和醫院名稱去找尋線索。但卻無功而返,第一個地址不知道是寫錯了還是什麼,對方堅稱不認識舅舅二人。
而醫院的地址雖然正確,可是門診科裡有不同麵孔的病人,護士忙得停不下來,醫生需要預約才可以見到。
總的來說,孫遠進行的非常困難。正當他一籌莫展的時候,秘書帶來了一封請柬,“沒有打擾到您吧?”
他歪了歪頭,“先生後天就要去其他地方了,走之前他會參加一個晚會,想必您也想和先生聊聊,順便放鬆一下。明天六點在門口等我就好。希望您準備充分,晚安。”
孫遠還來不及有什麼反應,秘書已經離開。他摸了摸請柬上燙金的字體和精致的花紋。似乎被拿捏了呢。
第二次有這種微妙的感覺了。孫遠隱隱約約有什麼想法,隻是總會陷入僵局,他抓了抓頭發,隻能先暫時放下。睡一覺,明天就知道了。他抹了一把臉,衝了一個澡,帶著滿腦子的疑問睡著了。